“他們在說什麼呢?”陸九昭攥着手中的枝條,死死地盯着亭中的兩人嘀咕着,“都說這麼半天了,有什麼話非得說這麼久。”
在蹴鞠場時,陸九昭聽到欣陽公主找她,他怕欣陽公主會對她發難,于是便想跟進來看看,誰知中途卻被攔了下來,而且裡外三層全有人把守,不得已才找了遠處的這棵大榕樹。
“公子,咱們這樣聽人牆角是不是不太好啊?要是被發現了,那可是趕集的跑了媳婦——丢大人了,要不咱們先下去吧。”錦洪低聲說道。
陸九昭瞥了眼錦洪,沒好氣地說道:“啧,你會不會說話,什麼叫‘跑了媳婦’,媳婦沒跑,咱也丢不了人。”
錦洪縮了縮脖子,沒再說話。
陸九昭看着那二人,有說有笑,相談甚歡,心裡升起一股醋意,于是把身子向前傾,嘟囔道:“太遠了,這也聽不見呀!”
錦洪望着遠處亭中的兩人如畫中人一般,不禁感歎道:“要說蔣姑娘和大殿下看上去也是一對璧人呐。”
話音剛落,他便感覺後脊發涼,轉頭一看,正撞上陸九昭那張陰森森的臉,吓得他腳下一軟,差點從樹上掉下來,而後忙不疊地擠出一個笑來:“但是絕不及公子和蔣姑娘相配。公子和蔣姑娘,那是天生的一對,地造的一雙,是牛郎配織女,才子配佳人,世上再找不出第二對來。”
聽了這些陸九昭的臉色才稍加緩和。
“公子,小的有句話不知當說不當說。“錦洪小聲試探着。
陸九昭一個眼神也沒給他,目光一直在亭中。
錦洪見他這樣,欲言又止,但心中憋悶不得不一吐為快:“公子,既然蔣家二姑娘不喜歡您,您又何必苦戀她這一枝花呢。再說了,這大殿下之前好像就有意蔣二姑娘,現下兩人在一起有說有笑的,肯定是郎有情妾有意,死灰複燃了,公子……”
陸九昭猛得轉頭:“你說什麼?再說一遍!”
錦洪隻當他沒聽清,于是又道:“小的是說既然蔣家……”
“後面半句!”
“這大殿下之前好像就有意蔣二姑娘……”
“你聽誰說的?”陸九昭卻是不信。
“小的也是偶然聽府裡的下人們閑聊才知曉的,說是之前大殿下的姨母馮夫人十分鐘意蔣姑娘,你想啊,若大殿下無意,馮夫人怎麼用對蔣姑娘如此殷勤。”
“這事我怎麼不知道?”
“公子,那時候咱們正在打仗呢。”
陸九昭有些不耐煩:“廢話,我的意思是我回來了這些日子,也沒聽說這事啊?”
錦洪也不知為何大殿下和蔣二姑娘的事就不了了之了,于是隻得搖頭:“人家的事,我也不知道啊!”
“你這蠢貨,這種關乎名節的事沒有根據就不要亂說。再讓我聽到有這樣的風言風語,你就自己去領軍棍。”
錦洪忙賠着笑:“公子息怒,小的知錯了,小的再也不說了。”
陸九昭瞪了錦洪一眼:“你再多說一句話,我就把你從這樹上扔下去。”
錦洪立馬噤聲,比劃了一個“閉嘴”的手勢。
蔣安沅和周景晔正聊着欣陽公主和新晉恩科狀元,可誰知他将話鋒一轉,問道:“那你呢,你想嫁什麼樣的人?”
蔣安沅被這突如其來的問題問得一怔,一時不知怎麼回答,隻道:“怎麼突然這麼問?”
“不想說也無妨。”
蔣安沅默了一會兒,朱唇輕啟:“我以前從未想過嫁人,隻想與家人相伴。若真要嫁,便嫁個良善之人,餘生相敬如賓就好。”
周景晔帶着期許,輕聲說道:“好人,應當是個良善之人吧!”
蔣安沅聞言身形一頓,擡眼與他的目光交彙。
他這話,是她想的那個意思嗎?
良久,她别過頭,避開那熾熱目光:“可是殿下,我現在變得貪心了些。”
“何謂之貪心?”周景晔笑意溫潤,可卻多了幾分苦澀。
蔣安沅擡眸望向遠處,緩緩開口:“以前沒有覺得我這心疾是什麼大事,人固有一死,老天給你多個年歲就活多少年歲,可是現在,我卻覺得我這病是拖累,是負擔。我想和老天争一争,讓我活久一點,這樣就能陪着他久一點。”
周景晔沉默了一會兒,眼中閃過一絲複雜的情緒,端起面前茶碗,喝了一口她親自點的茶湯,咽下了所有的不甘。
他沒有再說什麼,隻是默默點了點頭。
他同她一樣,也貪心了些。
既然當初在大相國寺相遇時關掉了那扇窗,就不該在奢求别的。
可要說釋然,他好像也做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