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那個快徹底融入黑暗中的背影,陸執年突然心裡一慌,他站在原地怔愣片刻,快步跟了上去。
他的理智在叫嚣怎麼可以如此草率地殺人,但是他無法對着陳彧說出殺人不對的話,那是他唯一的親人。
路邊沒有燈,陳彧走得很快,陸執年走在他身後,走幾步就得小跑一下。
大黃沉默地跟在陳彧腳邊,時不時回頭望一眼陸執年,又繼續貼着陳彧往回走。
家裡的門還敞着,陳彧走了進去,陸執年張了張口,想喊他的名字,未了又咽了回去。
陳彧從屋裡拖了幾塊長條的木闆出來放到了地壩,又轉身回去拿了工具,他蹲在壩子上,把木闆一塊一塊拼接在了一起。
拼完木闆,他又去了屋後,陸執年不知道他在做什麼,又不敢問,隻有亦步亦趨地跟在身後。
陳彧拿了刀,砍了好幾根竹子,陸執年見狀連忙上前抱了兩根,幫忙往回拖。
陳彧沒看他,把剩下的捆到一起拖回地壩裡。
竹子是做支撐的,他把竹子一根一根削好立起來,又把木闆放到了中間的位置。
陸執年好像知道陳彧在做什麼了,他想了想,從空間裡拿出了幾匹白色麻布,又拿了兩把剪刀出來。
他把東西朝陳彧遞過去,陳彧接了。
兩個人扯開白布,又找來梯子,一層一層搭在綁好的竹架上。
夜裡沒什麼風,白色的布就那麼垂在半空中,圍成了一個小小的四方棚子,簡陋又冷冷清清。
時間一點一點向深夜劃去,陸執年一直等在屋外。
陳彧給老人穿好了壽衣,打橫抱着人出了屋,他一步一步往外走,腰背挺直,手臂用力到爆起青筋。
陸執年的身上已經換成了一襲黑衣,他站在一旁,看着陳彧把老人放進了棺裡。
棺材和壽衣都是從後屋裡拿出來的,老人早早就為自己準備好了身後事。然世事難料,沒有想到那麼突然,明明就差一點點,她還沒來得及看外孫最後一眼。
棺材一點一點合上,陳彧沒有眨眼,直到最後一絲縫隙也消失。
“陳彧。”陸執年終于喊了出來。
“嗯。”
陳彧一身素缟,披着麻衣,他跪在靈前,然後重重地磕了下去。
額頭砸在冰冷的水泥地上,悶悶的砰的一聲。
陸執年眼眶紅了一圈,他站在陳彧身側,看着他直起腰再磕下去,一下又一下。
黃紙被火舌舔舐,白煙升起,慢慢散進濃霧裡,陸執年看着陳彧彎下的背脊,按了按眼睛,肅穆地對着靈堂鞠了三躬。
整座山都籠罩在黑夜裡,地壩上一點微光一閃一縮,大黃趴在陸執年腳邊。
今晚停靈,陳彧跪着,還沒有起身。
天際微白,一聲叫喊喚醒了抵不住睡意後半夜睡過去了的大黃。
它警惕地擡頭向聲源看過去,是昨天那個中年男人。
“狗兒,怎麼不喊個人。”他看着地壩搭着的棚子問道。
問完又覺自己說錯了話,有些局促地抿了抿嘴。
他小心地開口:“要停3天嗎?”
陳彧搖了搖頭:“不用,等會下葬。”
中年男人還想說點什麼,又看了看簡陋的靈堂,兩個面露疲态的年輕人,把話吞了回去。
“也好,也好,早點入土為安。”
說完他又道:“你外婆的墳是看好了的,你曉得位置不?”
陳彧點了頭,又看了看時間,差不多了。
随即,他準備站起來,沒站穩,身體晃了晃,陸執年連忙從身後撐了一下。
一夜沒有開口,陳彧聲音有些嘶啞:“麻煩叔幫個忙。”
沒有讓陸執年沾手,把棺材綁好後穿過一根木棒,陳彧和中年男人一前一後把棺材擡了起來。
墳址就在房屋背後,竹林的另一個方向。
山色茫茫,風露凄凄。
一行三人的身影掩在半山之中,又被白霧裹上。
坑已經挖好,泥土堆在一旁,兩個人把棺材一點一點放了進去。
泥土蓋在棺材上,堆起了一個土包。
中年大叔看了看陸執年又回頭看了看守在墳前的陳彧,他把陸執年拉遠了一些:“弟弟怎麼稱呼?”
“陸執年。”陸執年老實回答,昨天大叔有給陳彧說話,今天又趕來幫忙,他天然對大叔抱有好感度。
“是小彧在外面認識的朋友吧,謝謝你們對小彧的照顧。”
陸執年搖了搖頭:“都是陳彧在照顧我。”
他停頓了一下,又道:“陳彧很好。”
大叔贊同地點頭,又歎了口氣:“小彧是個好孩子,昨天李雙說的那些話,你千萬不要放在心上。”
說完他有些擔心地看了陸執年一眼,又匆匆開口。
“小彧過得挺苦的,生下來就被他媽丢給了他外婆帶,長到27歲他媽就沒回來過幾次,也不知道父親是誰。”
“小時候脾氣倔,還是個悶葫蘆,别人欺負他了他也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