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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劇院,觀測者,跛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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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我沒懂。世界上沒有‘皮’這個概念,什麼東西的本質就都擺在那兒了,你隻需要把它拿起來瞧,怎麼會需要‘理解’呢……

如果你發現所有東西盡頭都是虛無,一切都毫無懸念、蓋棺論定時,存在就成了一種累贅。你就找不到任何意義了。思考是無用的,活着是無用的。”

〔活是一個僞命題。如果先人發掘出的真理都建立在不切實際的假設中,如果自始至終我們都隻能被限制在現象世界,而無法達到任何認知上的超越。

那這一切又有什麼意義?死神啊,請你盡快為我戴上花冠……〕

“這是透過現象看本質。去粗取精、去僞存真、由此及彼,由表及裡,這是很好的天賦。”我說,“但是,那些美麗的曲線與幾何,真的不止是‘皮’。他們更是極其美麗的一種表達,一類超然物外的形式。試着把眼光放在更近些的東西上,去理解他們想要給你表達的效果……”

話劇繼續進行。一種黏稠的困意漸漸像水泥灌滿心頭。我努力睜着眼睛,試圖讓自己看上去對這出戲很感興趣。到了後面,我甚至都不顧條子有沒有盯着我看了。我的腦中開始想那個流浪漢、那幅地獄繪圖——那上面真的是我嗎?是我帶來了瘟疫嗎,還是說“瘟疫”隻是某種象征?

……

……

困意像一塊輕巧的裹屍布,将我柔和地挾裹其中。人、圖騰、無意義的符号,像春天漂浮在一片幹燥的灰色中。

希區柯克式變焦。忽然我周身湧起潮水般的掌聲。我努力看了一眼表,淩晨3點53。我回頭望眼條子,他還穿着黑制服穩穩坐在那裡,興緻缺缺,陰魂不散。

我臉紅到脖子根,暗暗為我買輪毂蓋的幾百塊錢喊冤——這是次要的,主要是跟女孩出來看話劇還睡了一整場,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真是丢死人了。

“對不起……”我說,“我沒有料到自己會睡着。”

梅溪寬容一笑,把掉在地上的眼鏡遞給我:“你還睡嗎?我們還有半小時呢。”

“吓都吓醒了。”

“告訴你一個秘密。”她低聲說,“實際上,我喜歡你們的分局。在國家機關指派的245個分局中,你們是這龐大的理性齒輪中唯一的感性之物,像一張皺皺的小小的、杏子味的口香糖紙。”

“真的嗎?你不認為我們幼稚嗎?像陪小孩子玩過家家……”我驚愕地說。

“用最優美的數學與幾何解讀神谕,這是多浪漫的事情!”她又像一個神聖的比喻家了,“宇宙間每個粒子都有自己的位置、速度與運動方向。這像個無人在意的超自然末日玩笑,但如果你們停滞不前,整個世界可能就會在毫無預料的齒隙間死去。”

“那你不生氣嗎?”我小心翼翼地問,“我搞砸了……”

“其實我也不喜歡這場話劇,在外面總比一個人強。你救了我一次。如果是我的話,我還會找他借一個肩膀靠,這樣睡得好一點。”

她說這話的時候,含着一抹柔和的笑容,眼睛也并不是在看着我——我對于那道充滿穿透力的目光是無可奈何的,宛如一顆燃燒的恒星,仿佛穿越了重重物質上的阻礙,窺探到了物體本質與擴延的分界點。

“她把一切看得太透了。”我想起院士的話,“這适合當科學家,她是天生的科學家。但從社會上講,看得太透并不是一件好事,它會讓人……喪失某些東西。”

現在,我才真正理解他的話。

如果把每個人比作一輛車,那麼他們内部都會有一座發動機,或大或小,或新或舊,或高功率或低功率……它會驅動他們前進,前進,死方止息。

但是她。她是一輛好車,零件很多,效率很高。但如果拆開看她的發動機,你就會發現——

她根本沒有發動機。她沒有任何東西驅動她前行。一個原因,一種意識。她沒有任何理由走到今天。我終于知道先前她身上巨大的哀傷是什麼了,那是車身用來銘記發動機空缺的一塊烤漆。直覺用我留住她的,正是這塊裸露的烤漆。

“你先前把我分析得頭頭是道,現在該我了。”我支起頭顱,“我也擅長推理,而且比你更勝一籌。”

“我不相信。”她故弄玄虛地說。

“你,第一次來見我的時候在執行一件神聖的事。但被我打斷了;你對我表現出來的耐心和專業是一種包裝後的輕度失望;你根本就沒有對未來的打算。”

這次輪到梅溪堕入猝不及防的驚愕。她的瞳孔在虹膜中央迅速放大,幾乎侵占了僅剩的狹窄空隙。

“我走時的衣服褶皺分布暴露了我,還是我鞋跟上出現了某個地方的泥?和我的頭發有關嗎?”

我搖搖頭。

“我保證我的失望不是對你的,而是對……另一些東西的厭煩。我隻想以這個身份對這件事做的盡善盡美。是不是我的肢體語言和微表情出賣了我?再簡單一點,我的導師?”

“都不是。”我看着她。“是你的眼睛。你的眼睛所透露出一些總被忽略的東西。”

“你是心理學家嗎?每個面部表情在你眼裡都是一串唾手可得的數據?天哪,我沒見過如此厲害的分析師。”

“沒有那麼誇張。隻是用直覺作為推理的主幹。”

“那不是太感性——”

“人一般不依賴純粹的表象推理,而是更實際的、人情的推敲。”我說,“有的時候,感性并不是弱者的表現。”

“我輸了。”

我笑着說:“這又不是比賽。在我這裡,你永遠都是個赢家。”

淩晨的街道冷冷清清。

“我的休息時間還有20分鐘。”她看看腕表,抽出支煙,“你還有什麼要說的嗎?”

我擡起眼睛接上她的目光,她的虹膜在夜燈寥寥的投影下閃爍出一種微弱且溫和的光點。她的鼻梁,她砂紙一樣的嘴唇,她緊繃的下巴。一小縷白霧從她唇間逃出來。

就在這個瞬間,一種将其堆滿的悲傷又溢出來了,然後随着煙霧消失飄散,像從未存在過。一陣巨大的……痛苦,被攜帶的痛苦,一直在她的身體上翻湧,如同漆黑又模糊的浪潮,在她的眼睛深處得已窺見。可她的表情仍是自然閑得,她仍有人型的外殼。但其下呢?

我無法想象下去了。

剖析不是件難事,但在真相轟然落地前,推測也僅是推測。

我知道羅轭還在死死盯着我。就算他今夜不盯着我,這種柏拉圖性質的交往也不會怎麼發展了。

“如果我給你發消息,你會來嗎,像今天這樣?”我說,像輕輕地關門。

“我會。”她掏出自己的傳訊機,也是特洛特,隻不過有很多磨損,“如果你需要我,就撥這個号碼。”

這句聽起來倒像真心的,可理論上倒像個謊言。我沒有多問,默默地看着美麗的火花猛然迸發,化作煙灰,給街道留下淚痕的紀念。

“那你以後會同我說很多很多話嗎?”

她臉上的光學現象止息了,然後被疾馳而來的有軌電車遮擋。火星從弓型集電器上飛落而下。我們彼此都沒有說話,挨得很近,看着天一點點亮起來。

在我們倆分别十分鐘後,我聽到一聲巨響從湖邊傳來,仿佛一顆小型炮彈砸在水面上。我扭頭,看見有東西沉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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