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要對你用窒息刑!而且他是一類施虐狂,他肯定不是為了逼供,純粹是為了……報複,對,報複你!他會從侮辱你中得到快感!”
“還不到時候兒呢。”他又從中斷的地方精準地拉下去。
“什麼?”
“我們原定的協議是:我觀察孔寂,将他作為CQI實驗對象,你會定期配合我完成項目。
你利用我出現的契機順水推舟,阻止預言的分娩,讓我在明、你在暗,轉移紊亂矛頭,從而讓預言局失去效力。除此之外你還有一個順帶條件:在CQI的基礎上開一個分支,用來治療白泊松的遺忘病症。”
“你想表達什麼?”
“我不害怕受難。我不認為這是影響項目的阻力。”提琴在他懷裡歡快地唱着歌,“他什麼也不是。”
“褚環。”男人用他的名字做出一個警告。如同一個醫生熟悉自己病入膏肓的患者。
流浪漢渡琴的手不停,他擠眉弄眼地朝他微笑。面前的人冷冷地盯着他的鐵鍊,身後的電燈為男人周身鍍上貧弱幽暗的黃光。
“你不是個教授。”他下了宣判。
他好像被逗樂了。“問題出在了哪裡,我的容貌?我的學曆?我的言談舉止?”
“你的信仰。”他說。
拉琴聲又一次戛然而止。這一次,流浪漢變得震驚而困惑。
“不正常的熱衷。你對理論建立太有堅定純粹的信念了,而看不出你的必勝信念來自哪裡。你的勝利信念來源于一個宏大的、理想的、神聖的偉業,而不是金錢名利類的物質。你是抱有虔誠去完成它的,而不是出于一種上流的渴望。這種需要,像信徒需要神,不像男人需要性。
你不把它當作一份工作。你把它當成使命。”
“我……”
“再對我隐瞞是無益的。”
他那油膩的發絲彌漫出煙酒成瘾的味道,長瘦的雙手像某種陸生節肢動物。那把被拉動的大提琴夾在他的雙膝間,在那衰老、陰郁的肉/體上顯得奇異又美麗。
“你比我想象的聰明。我是舊黨的人。我要把大谶緯模型的技術理論健全,讓舊黨成為開眼看未來第一人。他們是自由世界的飓風。我們會以另一種形态,重新上台。”
“我的黨魁太敏銳了,他比任何人都更早地意識到,這個分局絕非兒戲:它是真正地盜來了天火。”
“而且,我還有一點沒有說謊:我是個教授。貨真價實的神經學教授,有兩個學位——
我就是AK-2ASIA精神讀取項目的一分子。那個黨魁拿到的名單裡,隻是主要的幾個項目負責人。”
“十年前。我加入了AK-2ASIA項目。五年前,這個項目被曝光,舊黨倒台,我失去了工作。”
“你根本不打算治好白泊松。”
“是的。我以一個神經學教授的身份告訴你:他的遺忘病症是難治型精神病,近三十年來,沒有一例成功治愈的案例。”
“這是基因的詛咒,現代醫學對此束手無策。與他成婚的女人都會卷入不幸,他的兒子也會是這樣。他的兒子的兒子也會是這樣。這個龐大的家族悲劇,不會迎來終結。”
“天才惜天才的事兒嘛,你不要太悲觀了。上帝關了他一扇窗,可給他開了扇凱旋門!他是個彈道學、足迹學、演繹學的天才。他能把現實抽象成美麗的數理模型,進帶倒帶地逐幀推演。”他說,“你和他,來加入我們。我們重回政壇之後,你們的胸口也會挂上一枚沉甸甸的銅徽的。”
“你為什麼這麼肯定?!”他說,“現在所有人都抵制你們、厭惡你們,你們是民衆身上的虱子!”
流浪漢高高揚起琴弓,示意他噤聲。他将琴弓搭上琴弦,拉得早不如之前冷靜,仿佛凄慘的尖叫。男人聽出這次是門德爾松的曲子,《a小調葬禮進行曲》。
“陰謀的木馬被迎進城内,我們殘餘勢力已經完成了滲透。”
九下,十下,脆弱的E弦驟然繃開,弓毛四散。
“幾個月後,聯盟會解體。與我們同樣意識形态的政黨上台,他們會在一切結束後接應我們。
聯盟解體一年後,會有一場震驚世界的有組織的恐怖襲擊事件。政府倒台。CQI技術已成熟,大谶緯模型理論健全。舊黨會重新掌權,在接下來的WW3中煽動民族仇恨,重新帶領民衆,不擇手段地前進。”
“這些是孔寂告訴你的?”
“當然不是。”他冷笑着下了判決,琴弓撥弦像劃動男人的脖子。
“曆史都是有預謀的。寶貝,人為的東西,可不需要通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