婦人稍微緩了過來,雙手緊緊攥着衣角,有些警惕地看着眼前的李觀塵,但那眼神中卻透着一絲難以掩飾的期盼。眼前的這個陌生女子,年紀輕輕,衣着樸素,明顯不是本村人。連巫女都無能為力的病,她真的有辦法嗎?
李觀塵卻顯得極為鎮定,雙手交疊在身前,語氣平靜而笃定:“我得先看看病人的病症是什麼樣的,才能下結論。”
這話不卑不亢,聽得一旁的阿諾心頭一震。她目光微沉,悄悄瞥了村長一眼,嘴角隐隐透出一絲冷笑。她覺得李觀塵不過是個江湖術士,空口白話罷了。然而,這平靜的語氣和笃定的神态卻讓她心生一絲隐憂。倘若這個古怪的女子真的醫好了這病,那她的地位和威望怕是會受到極大的沖擊。
村長站在一旁,表情看不出喜怒,微微搖了搖頭,示意阿諾按兵不動。
婦人遲疑了一瞬,咬了咬牙,低聲說道:“行,那姑娘就随我來吧。”她被身旁的小女孩扶着,從地上站了起來。母女二人的臉色蒼白,衣衫褴褛,顯示出生活的艱辛。那小女孩不過七八歲的模樣,一雙眼睛靈動卻透着幾分鎮定,拉着母親的手,步履緩慢地往家中走去。
村長和阿諾對視了一眼,随後一前一後跟在母女二人身後,李觀塵則不慌不忙地跟在最後。
一路上,村中的小道蜿蜒狹窄,碎石與枯枝交錯,腳步踩上去偶爾會發出輕微的“咔嚓”聲。幾家草房錯落分布,一路上多多少少有碰到當地的村民,因為村長和巫女在旁邊,所以她們這一行人更加的顯眼,她們用奇怪并帶有審視的眼神注視的李觀塵,不似一開始進村的慌張無措,更多的是疑惑。
李觀塵沒有理會這些目光,神情如常,甚至連步伐的節奏都未曾亂過。這份從容與自信,在阿諾眼裡卻顯得分外刺目。她眼角微微抽動,手指不自覺地握緊,指甲幾乎嵌入掌心。
走到婦人家時,周圍已經聚集了不少看熱鬧的村民。他們或倚在牆邊,或站在窗下,探頭探腦,眼中滿是好奇。
婦人的家是一座低矮的草房,屋頂稻草發黃,角落處還有幾處破洞,被雜亂的枯枝草葉胡亂填補着。門框歪斜,門闆上的木紋因為多年的風吹雨打而顯得模糊不清。
走進屋内,一股潮濕的黴味夾雜着難以形容的腥氣撲面而來。簡陋的屋内擺設極少,隻有幾張舊木凳和一張搖搖欲墜的木桌,爐子裡的火光微弱,似乎随時會熄滅。屋内一片陰冷,甚至能聽見風透過破舊的窗棂發出的嗚咽聲。
床上躺着一個男人,皮膚暗紅瘦骨嶙峋,胸口随着呼吸一起一伏,發出低沉的喘息聲。他的臉上布滿點點潰爛的痕迹,雖然不算嚴重,但透着詭異,散發着一股難聞的氣味。他的雙眼緊閉,眉頭深深皺起,似乎在忍受着巨大的痛苦。
阿諾進屋後,鼻翼微微抽動,似乎想要屏住呼吸,但片刻後還是強行放下了捏住鼻子的手,硬生生忍住。
小女孩輕輕拉住床邊男人的手,聲音稚嫩卻帶着一點小心翼翼:“爹爹,有人來給你看病了。”
婦人連忙上前,語氣急切而又帶着一絲隐忍的希冀:“孩兒他爹,快醒醒,有貴人來瞧你了!”
床上的男子呻吟了一聲,虛弱地睜開雙眼,眼神渾濁而渙散。他艱難地側了側頭,幹裂的嘴唇微微張開,似乎想說些什麼但又發不出聲音。
李觀塵未等他開口,便語氣平靜地詢問:“這種情況持續了多長時間了?除了身上的潰爛、發熱,還有哪些症狀,可都将其詳細的說來。”
一旁的婦人連忙說道:“有半個月了吧……不,也許更久了,因為發現的時候就已經比較嚴重了。他總是發熱、腹痛,還上吐下瀉,什麼也吃不下去,瘦得隻剩下皮包骨了。晚上常常做噩夢驚醒,喊着夢話,根本睡不安穩。”
李觀塵點了點頭,目光落在床上的男子身上。她走近幾步,掀開男子身上的棉被。一股腐臭氣息瞬間撲鼻而來,令人作嘔,她隻是微微皺了下眉,并未有太多的反應。
阿諾本能地掩住鼻子,臉色微微泛青,但随即強行恢複鎮定,刻意挺直了身子,避免被人瞧出異樣。村長則依舊站在一旁,神情沉着,雙手負于身後,神色淡然,目光微微眯起,像是已經見多了。
男子的雙手和雙腳裸露在衣服外,皮膚呈現出一種暗紫色,伴随着零星的膿水和潰爛痕迹,尤其是腳部,傷口已經徹底化膿腐敗,散發出濃烈的惡臭,手上也有但卻并不嚴重。
她轉頭問婦人:“他的潰爛,是全身都有嗎?還是集中在某些部位?”
“是的,全身都有。但最嚴重的是腳和小腿,越往上,潰爛稍輕些。”婦人神情黯然,低聲補充道,“剛開始隻有小瘡,後來就……變成這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