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從村子裡出來做什麼?”有人忍不住嘀咕道,“而且那麼小心翼翼的,之前也有人從那裡逃出來嗎?”
“說到這……”一名老者輕歎了口氣,聲音低沉而悠長,“前陣子,确實有人從瓦屋山逃出來過……還是上個月的事。”
衆人瞬間安靜下來,紛紛豎起耳朵。
老者慢悠悠地抿了口酒,目光沉沉地看向窗外的夜色:“那個逃出來的人,來這的第二天,就瘋了。”
一句話,讓大堂内的氣氛陡然冷了幾分。
夜風透過門縫灌入,吹得燭火搖曳不定,影子在牆上扭曲變形,李觀塵端起茶杯,輕輕抿了一口,微涼的茶水順着喉嚨滑入腹中,她的指尖不自覺地在桌上敲了敲,若有所思地低喃了一句:“每個地方……果然都不太平呢。”
從下山到現在已經過去了兩個月,春意漸濃,氣溫穩步回升。一路往南,山間的積雪早已消融,隻剩下一絲微涼的風,吹拂着枝頭新抽的嫩葉。
夕陽斜挂在天邊時,李觀塵終于抵達了瓦屋山下的村落。不同于一般的山間小村,這裡竟是頗為繁華之地,街道寬敞,酒樓茶肆鱗次栉比,空氣中彌漫着烤肉與米酒的香氣。小販們在街邊叫賣着新鮮果蔬和手工飾品,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時不時傳來孩童的歡笑聲。即便是傍晚,夜市的攤位也早已支起,各色燈火搖曳,映得街道如同白晝。
李觀塵站在街口,環顧四周,眼神沉靜。她衣着素淨,一襲月白色長衫,外罩一件深青色鬥篷,腰間懸着一隻朱砂葫蘆,辮梢上的鈴铛随着微風輕輕作響。與四周盛裝打扮的本地人相比,她顯得尤為樸素。
這裡的村民大都身着繡有羽紋的衣袍,男子束發以羽,女子發間綴着各色羽毛流蘇,步履輕盈間透着異域風情。李觀塵瞧了一眼自己的裝束,倒也不至于太過紮眼,隻是偶有路人向她投來探究的目光,尤其是落在她辮梢的鈴铛上時,目光中似乎帶着些許好奇與疑慮。
她并未多想,挑了一家中規中矩的客棧投宿。店家是個慈眉善目的中年婦人,見她獨自一人,還特意叮囑了一句:“姑娘若是頭回來瓦屋山,可别亂走,晚上尤其要小心。”
李觀塵淡淡一笑,點頭應下,便提着行囊進了房間。
夜色漸濃,房内點着一盞油燈,昏黃的光映照着房梁上些許浮灰。李觀塵将小白抱在懷裡,随手拿起床頭的茶盞啜了一口,忽然眉頭微皺。
“哪裡不對……”
她望向窗外,街市仍舊熱鬧非凡,絲毫沒有荒僻山村的冷清。然而,不知為何,她總覺得有股異樣的氣息,雖然是有不少本地的村民打量着她一個外地人,但這裡外地人并不在少數,但總感覺似乎自己被盯上了一樣。
她指尖輕叩桌面,思索片刻後躺回床上,想着這次還會有飛鴿傳書給我嗎?她來這裡要做些什麼呢,想着想着便睡了過去。
翌日清晨,天光微亮,街巷裡已然熱鬧起來。小販們推着小車沿街叫賣,香噴噴的米糕、熱騰騰的馄饨,還有剛出爐的鍋盔,一時間香氣四溢,勾得路人食指大動。
李觀塵翻身起床,簡單收拾後抱着小白出了客棧,不得不說,這個地方果然繁華,早餐的種類也很多,之前在神農架吃糠咽菜,在這裡要好好的補回來了。
随意找了家看着幹淨的早餐鋪子坐下。老闆是個精瘦的漢子,見她氣質不凡,笑呵呵地問:“姑娘吃點什麼?”
李觀塵目光一掃,毫不客氣地點了一桌:“一個鍋盔,一碗豆花,再來碗馄饨,加個糍粑。”
老闆挑眉,顯然沒想到她一個看似清瘦的小姑娘胃口竟如此之大,但仍笑着吆喝後廚備餐。
熱騰騰的食物上桌,李觀塵正吃得香甜,忽然,街道遠處傳來一陣低沉的哭聲。
她動作微頓,轉頭望去。
隻見一支白色的喪隊緩緩從巷子裡走來,棺木由四人擡着,前方有道人身披青袍,手持拂塵,嘴裡低吟着晦澀的經文。送葬的村民個個低頭啜泣,神色凝重。不同于平常的棺椁,棺木之上竟纏繞着幾根白色羽毛,在微風中輕輕晃動。
李觀塵微微挑眉,繼續吃飯。
早餐鋪子的老闆歎了口氣,低聲嘟囔了一句:“這次又是誰家的姑娘啊?”
他的話音不高,卻引得周圍的人紛紛探頭張望,小聲議論起來。
“不會又是個走火入魔的吧?”一個面色枯槁的老人搖着頭,聲音裡透着幾分無奈。
“好像還真是,聽說這次是李大牛家的閨女。”一個戴着鬥笠的中年人壓低嗓音,話裡帶着幾分歎息。
“啧啧,年紀還小吧?李大牛家不就她這麼一個孩子嗎?真是可憐。”
“誰說不是呢。”另一個人接話,壓低嗓音,帶着一絲忌憚的意味,“那玩意兒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學成的。我前幾天見巫醫館裡出來一個小姑娘,臉色白得跟紙似的,跟鬼一樣,估計是熬得狠了。”
“肯定不容易,要是那麼容易的話,豈不是人人都是巫醫了?”
說話間,喪隊漸漸靠近,哭聲一聲高過一聲,令人有些動容。
李觀塵微微皺了皺眉,手上動作未停,依舊緩緩地咬着糍粑。她向街道望去,隻見一列白色的送葬隊伍行至街口,孝布迎風飄動,棺材被人擡着,隐隐透出一股莫名的詭異。
她的目光在人群中掃視,忽然,定在了一個少女的身上。
那少女穿着一身素衣,瘦削的肩膀随着哭聲微微顫抖,臉色慘白,眼中卻透着一種說不清的情緒——悲哀、無奈,甚至有幾分麻木。她雙目空洞地盯着前方的棺材,像是整個人的魂魄都被抽走了一樣。
李觀塵心中微微一動,手指在桌面上輕輕扣了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