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觀塵慢條斯理地吃完最後一塊糕點,輕輕拍了拍袖口,思索着接下來的行程。
這最後一個地方究竟會隐藏些什麼?若是按照之前封門縣和神農架的情況來看,恐怕又不會太平。但眼下除了那種揮之不去的怪異感,這裡倒是顯得比前兩處祥和許多。街上的百姓神色安甯,偶有孩童嬉鬧,叫賣聲此起彼伏,倒像是一處尋常的村子。
不過,李觀塵并不在意這些。她随意地在街上逛了一圈,倒也沒白來,買了幾樣糕點,又順手收了幾隻做工精細的香囊,正盤算着補充些朱砂以備不時之需。
誰知一打聽才發現,整個瓦屋山隻有一處地方售賣藥材——青衣館。而且但凡有人生病,也隻能到青衣館求醫,那是此地唯一的醫館。
聽到這話,李觀塵眉頭微不可察地挑了挑。青衣館……難不成這裡的大夫都是巫醫?而且,早上那個死去的姑娘,似乎就是青衣館的人?想到這裡,她心頭隐隐有些好奇,随即提步朝着青衣館的方向走去。
青衣館果然不同凡響,遠遠看去,這座建築竟是全村最恢宏精美的所在,整整五層之高,氣勢頗為宏偉。館體皆是以上好木料搭建,外層塗上了一抹深綠,紅色與金色的點綴其間,不顯突兀,反倒透着一股神秘的韻味。最引人注目的是館牆上那一幅幅手繪圖案,皆是形态各異的鳥類,有展翅翺翔的,有靜立枝頭的,還有幾隻雙目圓睜,像是活物一般,栩栩如生,正中央畫着一位身披羽毛的仙人。
李觀塵站在青衣館前,目光掃過那些圖案,‘羽化升仙’的故事嗎?
館内人影攢動,藥香與檀香交雜在一起,空氣中彌漫着淡淡的苦澀。所有醫者皆是身穿青色衣衫,發間綴着白色羽毛流蘇,神色肅穆,來回穿梭,為病人把脈、抓藥。診台前排着長隊,病人們低聲交談,時不時有人咳嗽。
青衣館内四壁皆是深色木質雕花,牆上懸挂着奇異的獸骨與羽毛制成的飾物,隐隐透出一絲異域的神秘感。
李觀塵不緊不慢地邁步而入,目光随意地掃過廳内的景象。偌大的堂屋内,病患們井然有序地排着隊。
一位模樣清秀的堂倌姑娘快步迎了上來,身着青色短襦,發間簪着一枚白羽流蘇,随步伐輕輕晃動。她打量了李觀塵一眼,臉上帶着職業化的笑容,輕聲詢問道:“姑娘,看着是頭一次來吧?若是看病,得去那邊排隊挂号。”
“我不看病,我是想買些朱砂。”李觀塵語氣平靜。
堂倌聞言,眼中閃過一絲訝異。她微微頓了頓,似乎對李觀塵的請求感到詫異。朱砂乃藥館裡的比較貴重藥材,尋常百姓買藥都是根據巫醫開出的方子,很少有人直接來買原料。
她遲疑片刻,低聲問道:“姑娘是外地來的吧?怎麼會想買朱砂?我們這兒的藥材,都是根據巫醫診斷後才會配給的。像您這樣直接來買,我們倒是頭一次遇見。”
李觀塵微微一挑眉,目光中閃過一絲意味深長。看來,這家巫醫館竟将醫藥壟斷成這個樣子,連外人想要購藥也需經過層層審查。
她神色不變,語氣淡然地答道:“買來畫畫用。”
畫符也是畫畫,并無半句虛言。
堂倌愣了一下,似乎沒想到竟然是這樣的理由。她遲疑地看了李觀塵一眼,又低頭思索片刻,終究還是輕聲說道:“姑娘稍等,我去請示一下館主。”
李觀塵靜靜地站在藥櫃旁,目光随意地掠過醫館的擺設,空氣中彌漫着淡淡的草藥味,夾雜着熬煮藥湯的苦澀氣息,與牆角那一盞燃着的獸脂燈混合在一起,竟讓人有種說不出的沉悶感。
她微微側頭,視線落在不遠處的一對母女身上。那婦人衣着樸素,面帶些許忐忑,低聲向櫃台後的藥頭詢問:“真的可以讓我家姑娘來這裡學習嗎?”她的手下意識地攥緊女兒的衣袖,指節因用力而微微泛白,顯然是既期待又不安。
藥頭是一名面色和善的中年女人,戴着一根綴有白色羽毛的發帶,語氣平穩地答道:“隻要年紀不超過十六歲,都可以報名。但最終能否留下,還得看‘青衣神’的意思,得她親自挑選有潛質的孩子。”
婦人聞言,眼中透出幾分驚喜,随即又遲疑地問道:“真的不收錢嗎?”
藥頭點了點頭,露出一個略帶神秘的笑容:“自然不收。”
“‘青衣神’可真是個大善人啊……”婦人喃喃地感歎了一句,又急忙問道:“那我什麼時候能帶她來?”
“每月十五。”藥頭答道。
婦人連連道謝,拉着女兒匆匆離去,步履間還帶着一絲激動。
李觀塵目送她們的背影消失在人群中,眼中閃過一絲若有所思的光。她環顧四周,發現醫館裡竟清一色都是女子,而且年紀普遍不大,看上去不過十四五歲,個個皮膚白皙,五官精緻,哪怕穿着相似的青色醫館制服,也能看出容貌出衆。
她微微皺起眉,心裡升起一絲異樣的感覺。這家醫館難不成還卡年齡和顔值嗎?
不一會兒,堂倌便快步走了過來,她帶着一絲打量的意味,自上而下将李觀塵掃了一遍,然後堆起一抹職業化的笑容,微微拱手:“姑娘,會醫術嗎?”她語氣輕快,卻帶着一絲試探。
李觀塵聞言,眼神微微一凝,随即平靜地回道:“這跟我來買朱砂有什麼關系嗎?”
堂倌嘴角的笑意加深了幾分,目光似有意無意地停留在她的手腕處,似乎想确認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