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茫平原之上秋風陣陣,卷起細碎沙塵,夾雜着幾聲叫罵。
有一黑衣男子坐于大齊軍營外的一截枯木上,他身側斜放一杆長戈,手裡拿着一個酒葫蘆給自己灌上一口酒。
“這酒不夠烈啊。”他眼眸微眯着看向齊軍軍營。
聞言,那叫罵的人罵得愈發大聲。
圍觀的大齊軍多起來,叫罵的人轉頭對着他道:“罵得口幹舌燥的,得加。”
“好說。他不出來就接着罵,罵到他出來為止,價錢你開。”黑衣男子一手握着戈撐在地上帶了幾分痞氣。
等嶽成秋站于高台之上時,見那人擡手止住叫罵聲。
他站起身,一手拖着戈,在大齊軍弓箭手拉開的弓箭下從容行至高台十尺外站定。
“肯出來了?”他懶散道。
“何人?”嶽成秋銳利的眼瞳鎖住他。
原來是那日在困陣中聯手耶律赫澤将他打退的那個黑衣人。許小曲似是與他相識,若是沒記錯的話,許小曲曾叫他——邊月。
“我來找人。”邊月将戈一提,笑道:“我找人不找事,還請嶽将軍放我入營。”
嶽成秋冷哼一聲,擡手一招:“放箭。”
“啧。”
邊月輕嗤一聲,長戈揮起,擋開鋪天蓋地的箭矢,朝着高台急掠。
他躍上高台的一瞬間滕空而起,雙手握住杆下劈複勾。
嶽成秋銀槍一擡,雙手握住槍杆一連接下數次。邊月動作極快,長戈橫擊後勾,提起又砸下。
二人自高台一躍而下,落于平原之上。
一時間沙塵飛揚,兵戈碰撞聲不絕于耳,銀弧飛掠間晃花了人眼。
楊柒站在邊上看着二人打鬥,隻覺這黑衣人手法老練刁鑽,看着似未盡全力。
先前在困陣之中小曲本就受傷又加上此人如此厲害,難怪那時落了下風。
成秋所用嶽家槍成名早,槍法靈活多變。成秋在吃透之後輔以自己的理解在其基礎槍法之上結合自己自創的一套槍法。
與原本的嶽家槍相比更為鋒利,幹淨利落,不留餘地。
這般打下去,至多五五開。
“我是來找人的。不想同你糾纏。”
邊月長戈一掃,直朝嶽成秋胸前掃去。
嶽成秋被他逼退幾步冷着臉又朝他襲去。
“那也得問問我答不答應。”
邊月本不想打,聞言眉一挑,手上力道加重,長戈在他手中遊走如蛇探如吐信。
許小曲不知何時登上高台,瞧着底下一黑一白兩道身影打得膠着。
她微冷了臉伸出手,薛煜站在她身側随手取了一杆長槍遞給她。
許小曲握在手裡掂了掂,然後擡起手猛地一甩。
底下兩個人正打得如火如荼,忽聽破空之聲,兩人不約而同地各往後退去十餘步。
隻見一杆長槍紮進方才他們打鬥的地面,生生紮進地裡一尺有餘。
嶽成秋擡眼便見許小曲抱臂站在高台之上,聽着她罵了一句:“在底下打什麼打?争着給人當靶子?”
隻這一瞬間,嶽成秋被邊月的戈削落幾寸發尾。
邊月收了戈将戈往背上一負便往高台上攀,幾下便躍至她身旁。
“許小曲,你讓我好等啊。”
許小曲這才慢慢打量他。
那日在陣中,他戴了半張面具。若不是那一手用重戟的手法,她也認不出來是他。如今他取了面具站在她面前,她反倒有些不敢認了。
邊月此人,上輩子就行事果決,這輩子還是這樣。
鬼将邊月,從不負威名。
人人都說大齊主帥嶽成秋豐神俊朗白衣銀甲,乃是大齊将星。
再觀大凜鬼将邊月,黑衣玄甲縱橫沙場從無敗績,生了一雙多情眼風流天成,一心向戰場。
許小曲低聲道:“我不知你為何找我,但是這裡不是說話的地方。”
“也是。就嶽成秋,方才還放箭圍我。”邊月無畏地笑笑,站在許小曲身前轉身看着在他後面翻上來的嶽成秋。
嶽成秋見此情形,唇線微繃,視線落在許小曲身上,開口道:“你怎麼來了?”
許小曲心虛地拉過薛煜擋在前面:“薛煜叫我來的。”
薛煜默默看她一眼,随後擡手一指年廉:“年廉叫我們來看熱鬧。”
站角落的年廉目瞪口呆,擡手指了指自己:“我?”
“對,就是你。”薛煜拉過年廉就走,“看完熱鬧了,走了。”
再待下去,怕是要被殃及。
年廉愣愣的,看看嶽成秋又看看許小曲再看看那個黑衣人,還是不明所以。
“你傻啊。”楊柒搖搖頭,接過薛煜的活兒将年廉拉下去。
不知何時,高台之上隻剩下許小曲看着兩人犯頭疼。
“嶽成秋,他……”
她剛開口就被嶽成秋一槍橫在身前。
嶽成秋看了她一眼轉過頭去:“這個風口上,來人止步。”
“可……”
嶽成秋又看了她一眼,盯着她道:“他在北疆那方。”
“我信你,但不信他。”
許小曲剛擡起的手被他這一句擋了回去,她看着嶽成秋泛紅的耳根覺得有些稀奇。
他此前鮮少說這麼直白的話。
“嶽成秋,你信不信我與我無關。”邊月終于開口,他反手一握用戈打在嶽成秋的槍上欲挑開。
嶽成秋銀槍下壓:“滾。”
“别這麼大火氣。”邊月說着,單手格住嶽成秋的槍朝許小曲道,“我跟你說了,我找你。”
許小曲輕輕握住嶽成秋的槍杆往後拉了一下:“嶽成秋,他應當真的有事找我。他不是北疆人,更不是大齊人。”
“可他在北疆軍中。”
邊月含笑的眼眸看向許小曲:“怎麼辦?”
許小曲一時無奈,如今邊月認識她,還專程找她,怕也不是尋常事。但邊月又怎會在北疆軍中助耶律赫澤?
嶽成秋看着二人确是相熟,一時沉默下去。
許久,他将銀槍抽出,轉身離去:“一刻鐘。我來找你。”
待他走遠,邊月笑了句:“他為何把你看這麼緊?怕你跑了?”
“胡說什麼呢。”許小曲垂眸笑笑,“走吧,換個地方。除非你想在這裡當靶子。”
“行,我跟着你。”邊月取了腰間酒葫蘆喝下一口,“跟他打倒是挺累人的,酒都不能喝一口。”
“我沒跟他打過,我不知道。”許小曲在前面帶路,兩個人有一搭沒一搭地一路說着話。
如今也不好帶邊月留在大齊軍營地裡,許小曲便尋了營地旁的一處空地。
二人坐下來,邊月将戈随手放在身側,喝着他的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