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戰鼓齊鳴,你卻坐在這裡,就不怕嶽成秋栽在耶律赫澤手裡?”
薛煜的聲音傳來,許小曲才略往下看了看。
她也不知怎的,今日心緒不甯。
冬日的蒼茫平原落了雪,她這方看去是澄澈天空,比許多地方更為廣闊。
她握着手中龜殼,聽着銅錢碰撞,才稍覺心安。
“這次耶律赫澤怕是已有防備,那個用玄門困陣的人,應當也是玄門中人。他恐怕今次也會觀望。”
“我已教嶽成秋布陣破陣,他定能從容應對。若是那人出手,我帶人突襲也能出其不意。”
她自樹上跳下來,踩在地面薄雪上。
薛煜伸手扶她一把:“這個時節就莫亂跳了,積雪濕滑,若是摔了怎辦?”
“不會。”許小曲眼眸微眯,看了天邊半晌,聽遠處隐有戰鼓擂響,“薛煜,我算不到天機。”
她不是師父那般,真有大神通能算天地的道長。她隻會握着她的龜甲,記下爻,按着師父教的去解卦。
師父曾經也說過,她算不準。
“天機?”薛煜笑一聲,“天機不可洩露啊,許小娘子為何總想替嶽成秋算天命?”
為何?
許小曲一頓,攏着手垂下眼睫,唇角微勾:“不是替他算,是替我償。”
“算不到那便不算了,生死有命富貴在天啊。”薛煜順手摸上她的發頂,“你已經做了許多,等冬去春來,我替你走一趟,去尋你師父。”
“尋師父?為何?”許小曲怔怔地看着他。
為何薛煜會突然說起這事?
邊月已同她說玄門陣破,大齊無虞,她恐怕待冬去春來時,也已經離了蒼茫平原。
可薛煜同師父,亦隻有一面之緣。若是為了她……又為何要為了她?
薛煜隻摸着她的發頂,将她的發髻揉亂:“許小娘子不是一直想找師父嗎?我先替你走一趟,等尋到了,我給你遞信。你找個安甯的地方等着便好。”
“許小娘子,你是不是想回玄玑觀?不如你就在玄玑觀等我的信。”
許小曲一把抓住他的手臂:“薛煜,你……”
她話未說完,便被薛煜打斷。
“許小娘子,你想做什麼我都替你做。你家師父不見你,你定然是尋不到他的。”
許小曲沉默下去,抓着他的手一點點收緊。
是啊,師父不見她。
她若是想尋他,又怎能輕易尋到?
薛煜笑歎:“許小娘子,你這般我怎能放心讓你一個人呆着?不若我送你去找邊月?”
小曲這模樣,放她一個人,他着實放心不下。
“邊月……”許小曲低聲喃喃,許久,才擡起頭來看着他,“若真的無處可去,我便回玄玑觀。”
“那你到時可得在觀裡好好呆着等我的信,莫亂跑,我怕找不着你。”薛煜摟住她的肩,“今兒天氣好,可這方又不能散心,唉,真是苦了我家許小娘子了。”
他家許小娘子,明明該像其他的姑娘家一樣吃好的穿好的,待回去了,他定要将她好好養着的。
許小曲心知他在逗她開心,也不掃興:“那等我們回去了,就先住在玄玑觀。師父和我都不在觀裡,這許久過去,玄玑觀怕是都落灰結蛛網了。”
“行啊,許小娘子可得給我騰個屋。”
兩人說着話,卻聽一時鼓停,馬蹄急踏。随後厮殺聲起,地面似是都顫動起來。
交戰了!
許小曲幾下又翻上樹,遙望遠處。
越過好些帳頂,隻見遠處迷蒙一片,将一方天地籠罩,看不真切。
“薛煜,走。”
她飛身跳下,一晃便已在十步開外。
薛煜幾息的功夫便已跟上。
他握緊鴛鴦钺,視線始終不離前面的許小曲。
……
冬日清朗的天空下,嶽成秋白衣銀甲縱戰馬一馬當先殺入陣中,直朝耶律赫澤而去。
“上一場你斬我大将,這一場我便要你還回來。”耶律赫澤居于後方喝道,旋即一個縱躍,借北疆鐵騎一路踏到軍陣前,一杆長戈迎上嶽成秋銀槍。
“呵……”嶽成秋輕笑一聲,握着銀槍的手收緊,一槍挑在耶律赫澤長戈之上。
兩人一擊即退,嶽成秋銀槍撩起許多被雪浸濕的泥土。
忽聞戰鼓又擂起,嶽成秋心中一顫。
他若有所察,望向大齊軍營帳那方。
果然瞧見許小曲白衣獵獵站在高處,手握六尺長槍看着這方。
似是知曉他在看她一般,她将手中長槍一抛,接住旁人扔來的鼓槌。沉悶悠遠的鼓聲響徹天地,似驚雷乍起,驚起人心頭熱血。
嶽成秋目光稍凝,隻片刻便轉過頭來。他長槍一掠,擊在身後楊柒的鈎鐮槍上打出金戈之聲,唇角先是勾起一抹笑意,随後大喝道:“變陣。”
大齊軍井然有序,分出數隊作星散,耶律赫澤大軍退去為防,嶽成秋便帶一支騎兵突進。
許小曲将一切盡收眼底,南卡站在她肩頭,陪她看着那方煙塵。
嶽成秋也不愧将星之名,隻琢磨了這些時日就能試探着讓大軍初成玄門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