豐陽縣府衙内，周縣令今日來得匆忙，到府衙時天将将亮。他親自打開府衙大門迎幾人進了正堂。

他小聲跟一旁官差交談，不時看向堂上四人。

許小曲抱着拂塵閉目端坐，嶽成秋在她身後拿着陰陽幡，薛煜低頭擦着他的鴛鴦钺。半晌，他吹幹淨鋒刃上的灰塵，才将钺重新包好。

周縣令招手讓人沏上好茶，臉上堆着笑：“我問許道長前來是助我等除匪患，許道長大義，本官同豐陽縣百姓感激不盡。隻是這黑雲匪寨，着實難攻，曾來幾撥人馬都折在那豐陽山上。許道長，這……”

許小曲這才睜眼，略掃周縣令一眼便開口道：“周大人無需擔憂，小道奉師父之命，定是有七成把握救出被俘之人。”

她手指一掐，沉吟片刻，才接着道：“若小道算得不錯，大人前些日子才遭了血光之災，便是同這黑雲匪寨有關。”

“大人，黑雲匪寨擄走你女兒，你當真不急？”

周縣令一僵，連連擺手歎氣：“已擄去三日了，本官也是怕引得百姓驚慌，才暫且瞞下來。”

“這般，許道長若要人馬，我這方府衙裡有衙役五十，再多的……也沒了。”

“那倒不必，小道請來的這位大俠武功蓋世，大人隻需找好人接應便可。”許小曲含笑，“黑雲匪寨，早有耳聞，可早年也未聽聞燒殺搶掠，今歲倒是折騰起來了。想來是去歲流年不佳，才有今歲劫人劫财。”

“許道長說的是啊……去歲年頭不好，豐陽縣百姓收成少，連同那豐陽河裡都少了魚蝦。”周縣令重重歎氣，“那便全聽許道長的，等算好了日子，本官安排人接應便是。”

“許道長可去本官府邸上落腳？這般，本官也好好好招待各位。”

“不必了，我們四人自有住處。待這邊安排好，自會告知大人。”

四人出得府衙，日頭已正中。豐陽縣偏僻，來往人甚少。一行人挑出間客棧暫住，點了滿桌菜。

待酒足飯飽，許小曲倒上一盞茶水。

嶽成秋坐在她身側，垂着眼睫看她悄悄遞過來的紙團。他擡頭一看，她正撐着頭，指尖點在下巴上看向窗外，心情極好的模樣。

“許小姐是要自己潛進匪寨？”柳輕安寬袖微拂，提起茶壺給自己也斟上茶。

“柳公子還有更好的法子？”

柳輕安啞然。

“怕是要借周縣令的錢财一用了。”許小曲思襯着，彎眼看向薛煜，“薛煜，這事就交給你了。”

薛煜歎了一口氣，雙手一攤：“罷了，誰叫我是能以一敵百的薛大俠。這種小事，就包我身上。”

“許小曲，我做何？”嶽成秋左等右等，沒等來他的事，不由拿眼看她。

許小曲一愣，旋即笑道：“你自是同薛煜一起帶人接應。等我再同柳公子扮個兄妹。有錢兄妹，腰纏金玉帶，行過偏僻處，打眼得很。”

“柳公子意下如何？”

“可。”柳輕安颔首。

“我随你去。”嶽成秋忽然出聲。

許小曲眉一挑：“嶽大俠，你站起來。”

嶽成秋依言站起來。

“轉一圈。”

嶽成秋依言轉圈。

“你不行。”許小曲按在他肩上把他按坐在椅子上，“下盤這般穩，一看就是練家子。”

“聽話，同薛煜接應我們便是。”她的手落在他肩頭，聲音輕淺，“我往山寨記下地形圖遞出來，你同薛煜才好想法子上來。我們此行……不剿匪，隻救人。”

“黑雲匪寨既已在這般久，為何不見朝廷派人前來剿匪？”柳輕安略一沉吟，覺察出不對來。

再看許小曲，她眼尾帶上笑意：“周縣令不是說了，來了人都折在豐陽山？這春夜裡風涼，柳公子且記得多加被褥。”

她的手壓在嶽成秋肩頭，目光落在桌案上擺着的八卦盤上：“春陽裡，風雨至。鼠目寸，兩相殺。”

……

夜間。

柳輕安揮退暗衛，下榻推開窗透氣。

卻聽一陣風聲，似有鳥雀掠過，柳輕安心頭蓦地漏跳一拍，他微微側身，恰好躲過銀白刀刃。那人一擊不中，複又襲來，直逼得柳輕安俯在窗邊。

森寒的白刃紮進他耳畔的窗棂，發出刺耳聲響，往他臉上劃來。柳輕安擡手一擋，鋒刃落在他手背，拉出一道血口。鮮血登時湧出來，浸透半邊衣袖。

他召人不來，隻得猛地一撐窗戶躍下去。

他宿在二樓，如今五月将至，底下草葉多，應當無礙。

有人紅衣攜風将他接住，反手握住彎刀擋開追來的殺手。她帶他躲過白刃鋒芒，又旋身錯開箭矢穩穩落地。

血色驚起時，她微微側過頭來，唇角勾起一抹弧度：“柳公子，我不是說夜裡風涼，記得多加被褥麼？”

柳輕安從地上爬起，手臂的血口駭人，他攏手，拿眼掃過地上的屍首，朝許小曲看過來：“多謝許小姐救命之恩。”

許小曲蹲下身挑起屍體的面巾，隻一眼，便收刀入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