嶽成秋的手微微發抖,他也正惘然,身體卻先他一步。
“許小曲。”他終于清醒過來,垂眸看着她錯愕的臉,慢慢低下頭,“你怎麼出來了?”
“你怎麼回來了?”
兩人異口同聲,嶽成秋抿唇不語。
許小曲才開口道:“練兵一月,我出來縱馬,散散心。你怎麼回來了?”
“我……”
嶽成秋欲言又止,他說什麼?說他做了噩夢,噩夢裡他殺了許多人,他害怕,所以回來找她。還是說就想回來看看她?
這兩個無論哪一個都說不出口。
他面上浮起薄紅,手臂慢慢收緊,埋進她肩頭低聲道:“我想你了,本想看一眼就走。可是,你朝我跑過來。”
“嶽大将軍,我怎麼這麼不信呢?”許小曲擡起手落在他脊背,摸到他背上的脊骨,“嶽大将軍是不是瘦了?我記着一月多前摸着還好。”
“吃不好,睡不好,風餐露宿。”嶽成秋也知此話一出,自己就是沒臉沒皮。遂他抱緊許小曲不讓她看自己。
“一月就這樣了,一年還了得?”
果然,許小曲開口調笑,直紮他心窩子。
“我做噩夢了。”嶽成秋微微松開她,讓她能在自己懷裡動彈。他看着她的臉,重複道,“我做噩夢了,我殺了好多無辜的人。”
許小曲身子一僵,在他背上的手緩緩收緊,又慢慢松開,她笑道:“我家嶽大将軍怎會濫殺無辜?噩夢罷了,不怕的。”
不怕的。
“我又夢到你。”嶽成秋定定地看着她,一點點靠近,他的手臂不自覺地收緊,輕飄飄的吻落在她額頭,“那天好冷啊,明明是大晴天,可是也好冷。”
“小曲,我害怕。”
許小曲心中似有什麼被他打破,如冰川崩裂。
“别怕啊,嶽成秋。我不是好好的?”許小曲擡手摸上他的頭,眼眸彎彎,“别怕啊,嶽大将軍。”
“我想走下去,可是你為什麼總要把我扔在外面。”嶽成秋聲音低落,“我不止一次地想,那日我說我回大齊幫你,你就那麼容易放我走了。這些天裡,我還是難過。我一直跟自己說,你我定下一年之期,你定然會信守承諾。可是我夢見,我想起來就害怕。小曲,怎麼辦啊?”
他怔怔地看着她,唇角帶出一抹苦笑:“小曲,怎麼辦啊?”
許小曲想逃走,可是對上他認真執着的眼睛她一句反駁的話都說不出來,更别說逃走。
“傻不傻啊,嶽大将軍。”她捧起他的臉左看右看,掙紮片刻,在他左眼下親了一記,“我幼時做噩夢,師父總跟我說夢都是反的,叫我别害怕。”
這個吻很輕,卻能驅走陰雲。
嶽成秋慢慢平靜下來,面上澀然,他擡起手點在自己唇畔:“這裡,才行。”
許小曲一愣,睜大眼睛看着他,直看得嶽成秋面上绯紅别開頭去。他倔強道:“就一下,一下我就走。我橫穿大凜腹地,來得及。”
半晌,許小曲都沒有動作。
嶽成秋臉越發紅,咬咬牙:“你不想就……”
算了……
許小曲離他太近,他能數清她的眼睫。微涼微幹的觸感,讓他想起那日街角他大着膽子偷吻,随後落荒而逃。
他這次不想逃,試探着探出舌尖去勾勒,笨拙地去邀她一起沉淪。
許小曲推倒他跌在草地上,唇齒碰撞得狠了,兩人都嘗出血腥味兒。
許久,許小曲翻身上馬,輕扯馬鬃,居高臨下看着他:“嶽成秋,你我既定下一年之期,你就不許再折返!若是再折返,我就毀約。你聽到沒有!”
野馬似是急不可耐又想去撒歡兒,馬蹄子不住地刨地,打着響鼻。
嶽成秋半撐起身子,擡手觸上唇畔的傷口,看着指尖上的血迹,慢慢點頭:“好。”
“你定要保重,若有不對,就暫避鋒芒。切記,萬事莫沖動,先保全自己。”
“好。”嶽成秋終于站起身,目光追随着她的背影,直到再看不到。
唇上的傷口還痛,心中那點害怕早已不知所蹤。她說了,便一定能做到,她會信守承諾。
嶽成秋心中安穩,他這便橫穿大凜腹地,快些回大齊。
一年,隻有一年,很快的。
……
許小曲一路縱馬在官道停下,此時日頭已高挂。她拍拍馬脖子:“藏好點,下次我再出來陪你跑跑。”
野馬歡快嘶鳴一聲蹭蹭她肩膀才跑走。
她至軍營時,營中早已吃過。她從後山青竹小院翻進來,被薛煜和林願撞了個正着。林願打量她一下撫須笑着走了,隻留下她跟薛煜。
“今日天氣……很好,适合出行。”許小曲打着哈哈,不慎扯到唇上傷口,她輕嘶一聲。
“是,挺适合出去的。”
許小曲聞言剛松一口氣,就聽他道:“嶽成秋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