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你要問祁北淳于?”
“正是,大凜帝師,請了祁北淳于氏出山攻伐。”
林願手一頓,将棋子丢進棋缽,帶出“啪嗒”脆響,他冷哼一聲,微怒:“淳于氏倒是不甘寂寞,有人請他們就敢出山,恐怕是忘了他們早些年被打得夾着尾巴逃回祁北山。若不是當年巫主念他們後來平亂有功,早就把他們給趕盡殺絕了。”
“難怪你來尋我,還給我帶兩個小丫頭當徒弟。祁北淳于氏,雖說當年是手下敗将,但他家世代習刁鑽陣法,又有大巫之中一位後裔做後台,算天行軍,占天時。這場仗,不好打。”
說完,他回過味兒來,坐直身子:“你想拿趁此機會拿兵權?”
許小曲眉目舒朗,面帶笑意:“我不過是給自己一張明牌罷了。這張牌在明,其餘牌在暗。料想那皇帝,無人可用,這個兵權,他不給也得給。至于武安王手中十萬兵馬駐朔風關,他忠于帝王,急不來。”
“林老将軍,還有一問。”
“問吧。”林願熄了火,接過薛煜遞來的茶水飲下。
“大巫巫主,如何擇出?”
林願手中茶盞磕碰桌面上發出輕響,他并無太大反應,凝視茶水片刻,道:“他們也出來了?”
“是,隐族擇我,其餘兩族擇了别人。”
大巫擇主,是亂世分崩離析,想要擇主重歸太平。
從前的大巫,在民間信衆繁多,開天眼、算天時,是百姓口中的活神仙。亂世起,大巫現,五個附族擇大巫後裔各奉一位巫主,再由巫主擇人,扶為帝王,共享太平。
按理說,如今聞甚安一死,大巫隻剩下許小曲才是,可其餘兩族竟擇了别人……
莫不是……從前三位巫主,除去聞甚安,還有别的留下弟子?
林願一時竟不知如何是好。
他思量許久,緩緩道:“隐族族人,骁勇善戰,若是他們奉你為主,也是一大助力。他們精刀劍,自幼習隐刀,以一敵十不在話下,隻看你願不願去争一争了。”
願不願争……
棋子輕敲在桌面,不出一刻,棋盤星羅棋布,已是無處可下。
從為百姓謀太平,到如今的地步,她好像走得太遠。回首已看不到來時路,她隻能摸索着繼續朝前,路上坑坑窪窪,夾雜着深坑,模糊了懸崖。
早時也想過歸隐山林不再問世事,可如今她身後已經站了太多人,他們都在她身後幫着她朝前。
她曾問過自己無數次,這輩子回來,要做什麼?該做什麼?前路又該如何走?
她都答不出來。
袖中藏龜甲,銅錢問前路。
她問過近事,掐算過許多人的前路,卻始終算不出她自己那一條。也并非算不出,而是她看得太多,自己如何做都是順天而行罷了。
這個天下她拿來無甚大用,隻求能保百姓安甯。
忽然有人進來,一手拍在她肩上。
“早聞林老前輩大名,今日總算是見着真人。”祁鳳揚言語輕快,随意坐在她對面,頭上金簪晃得眼花。
“他說我不必拜師,想問的都問問,他會便答。還說我适合做個後面跟着樂呵的,不做粗活兒,動動腦子就成了。”她說着,興緻缺缺,“好些日子沒打齊老虎了,手癢。”
許小曲哭笑不得:“齊老虎估摸着也想挨你打了,我可聽聞他在栖陽城越發威風,南域百姓跟他打成一片,都不帶怕他的。”
“那他還真是像個骰子有六面。”
她們你一言我一語,盡說些不着調的話,蘇星落也進來,嗑着瓜子聽她們扯。忽然祁鳳揚拉住許小曲朝外面努努嘴:“你跟薛煜如何了?”
這話問得小曲一愣,茫茫然看她:“什麼如何不如何?”
蘇星落聞言來了興緻,調笑道:“你問她跟薛煜不如問問她跟嶽成秋。”
“噢——”
祁鳳揚拖長聲音明了八分。
被她們鬧得腦袋疼,小曲趕緊找了個空當跑出來。
外面清淨多了,林願正巧看到她,便招手讓她進去另一間屋棚。
屋棚裡放着三個竹子捆的書架,書架上放滿竹簡古籍。
“這些裡面,應當是有淳于氏和大巫的,就是不知道放何處了,你翻翻,翻到了先看看,有什麼不明白的來問我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