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福來回答:“秉陛下,昨夜京中有處官宅失火,奴才驚醒後憂心如焚,早些回來守在您身邊才安心。”
宇文曦驚得神色微斂,“前言不搭後語,把朕都說糊塗了,哪家失火?又與你有何幹系?”
“失火府宅是大理寺右寺丞家,奴才着人去打聽時,那處已快燒為灰燼。京畿之中,朝廷官員府院遭此災禍,可見京中城防疏漏,奴才實在憂心陛下安危,因而難眠。”孫福來詳細解釋着,夾帶私心往應天府頭上潑一盆髒水。
京畿安危的确事大,宇文曦面色凝重,沉思不語。
......
卯時早朝,應天府尹果真就昨夜馮府失火一事出面告罪,并闡述連夜審問相關人等的結果。被問道縱火之人是誰時,含糊其辭,隻說有人見過甯王,但不敢貿然指認其是縱火者。
早朝後,宇文皓被傳進南書房問話。
從容行禮後,隻聽宇文曦肅聲問道:“馮府一夜之間化為灰燼,你可知情?”
宇文皓微擡眼簾,淡然答:“不知。”
“據兵馬司巡夜官差所報,你昨夜曾帶人出入馮府。”單憑捕風捉影的言辭難以直接問罪,宇文曦刻意把應天府尹口中的“有人”具化成實際存在的目擊者,試圖詐他露出馬腳。
宇文皓并不上當,面不改色回說:“王妃身體抱恙,臣弟昨夜一直照顧左右,未曾離開。”
宇文曦難辨此言真僞,站在一旁的孫福來心如明鏡,趁添茶的功夫偷拿眼神暗示宇文曦,甯王的話不可信。
“唔,”宇文曦會意,借飲茶組織言語,接着說:“非是朕不信你,若無緣故,一個小小巡夜官如何敢攀蔑你。”
宇文皓神色坦然,不卑不亢地反問:“皇兄與其拿話套臣弟,不如去問問那名巡夜官,見到縱火人,為何不當場抓獲?”
“再則,巡夜官既然能見到本王出入馮府,為何不及時通報救火兵丁滅火,反而任由火勢蔓延,是何居心?”
宇文曦本就無實據,面對咄咄逼人的反問啞然難應,笑一笑掩飾尴尬,同樣以疑問岔開:“依你之見,是兵馬司的失職?”
“臣弟與失火一事無關,更不了解内情,無法斷言誰的過失,請皇兄聖裁。”宇文皓撇掉自身嫌疑後,客氣地給對方放了個台階。
宇文曦輕撫龍案,默然片刻後重新端出一副慈愛兄長的模樣,“朕信你所言,定當嚴懲造謠之人!”
“多謝皇兄。”宇文皓微微颔首,随即補充道:“不過京師巡防實乃頭等大事,應天府隸屬兵部管轄,防微杜漸,臣弟以為應當讓兵部加強對其内部的勘察整頓,以确保京畿安全,穩定民心。”
整饬京師防務的确刻不容緩,然而宇文曦聽他提議此事,總覺得不安,面上仍表出贊許,“幺弟果然成長了,如今可為朕分憂政事。”
随後宇文曦口述,孫福來秉筆拟旨,責令兵部尚書自查整頓,刑部聯合大理寺查明馮府失火緣由。另外,就昨夜失火一事,應天府尹督管不力,罰俸半年,南城兵馬司上下官員全數以失職之罪問責,指揮使首當其沖,以玩忽職守罪名革職查辦。
馮府大火燒起一股暗湧,明火雖滅,朝堂上的風波才剛剛開始。
***
清晨聖旨下達各處,晌午大長公主的車駕停至甯王府門前。
宇文皓得信時,鳳駕已行至正堂,他絲毫不意外,嘻笑着迎上去,嘴上卻說:“今兒吹的哪陣風,居然把姑母刮來了。”
“你掀的風浪,往哪裡吹心中沒數嗎?”大長公主端莊落座,沒好氣地白他一眼,“現下翅膀硬了,行事前都不知會本宮。”
宇文皓輕飄飄答:“以您知道消息的速度,哪用侄兒知會。”
“表兄是摸不準你的路數了,才問到本宮這裡。”
她口中的表兄,是兵部尚書陸榮。
陸家是将門世家,禦下風格效同行伍,所以自兵部至應天府,上下整頓有序,一派官員幾乎全數忠心于陸家。大長公主的母親是陸老将軍嫡女,自然一脈相關。
應天府尹顧及甯王與大長公主親近,這才會在早朝時含糊複命,不敢切實招供甯王為縱火殺人的魁首。
“陸尚書未免太沉不住氣,殺個居心不良的蠹蟲而已,何須如此驚慌。”
大長公主看他這副不屑态度就來氣,描金團扇一個勁兒扇,卻越發煩躁,“如此大事,應天府瞞下不報,難保别處漏不出風,刑部大理寺可不跟咱一心,仔細查到你頭上。”
宇文皓冷笑,“本王還怕他們查不到頭上呢,真有此等本事,正巧把五年前沈家大火的案子一并清查!”
提到沈家,大長公主立時明白這乖張侄兒打的算盤,恨鐵不成鋼地歎一口氣,“宇文家個個薄幸,怎麼出了你這麼個癡情種。”
宇文皓兩手一攤,笑着揶揄:“那姑母您呢,對風侍衛是癡情還是薄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