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裡宮外皆風聲鶴唳,唯有王府雲林苑靜谧如畫。青黃交接的樹葉在秋風中蕩漾成波,間歇送來陣陣桂花的清香。
偶有鳥鳴劃破甯靜,更顯這方天地的幽深。
青玥有幾日不曾出門,靠手底下阿寶這員大将通曉京中情形,有意逼自己嘗試适應深宅内院的生活。
結果不大理想,甚至感覺要憋出病來。
這日宇文皓不在,青玥仿着他的做派,伏在石桌上擺弄棋局。
“王妃!”
身後傳來熟悉的腳步聲,青玥不用擡頭就知道是阿寶一路小跑進了院子。
“打聽到什麼?”
阿寶火燒屁股似的着急,一聽她問脫口道:“可不得了呢!今日午時,差役直接沖進戲樓抓人。聽說班主被帶走時大喊冤枉,還說是奉命排戲。不僅僅戲班的人被抓,好幾家大茶樓也被差役圍了,揚言捉拿散布謠言的人。”
這麼大動幹戈實乃青玥意料之外,按理說太後不該如此沉不住氣,難不成是有人故意攪亂局勢?
青玥眉頭緊鎖,忽然想到什麼,追問:“你方才說奉命排戲?”
阿寶點頭,“好多圍觀的人都聽到這話了。”
班主聲稱奉命,但她從未暴露身份,難道是宇文皓插手了?
青玥:“你再同我講講這兩日街上的傳言。”
阿寶把聽來的一五一十講來,說到太後篡改遺诏的傳言時,青玥立馬察覺其中端倪,果然是有人在她燒的火上倒了一大桶油!
“這話從哪兒傳出來的?”
阿寶:“不知道源頭,但傳得飛快,而且有鼻子有眼的,連先帝駕崩後太後秘密處置了兩名貼身内監的細節都講得清清楚楚。”
這等秘事若非宮中之人親曆,絕難知曉如此詳盡,難怪太後按捺不住。
太後越是這樣大張旗鼓地鎮壓,越顯出心虛,一旦失了民心,便再無翻身之力。
青玥沒工夫細細思量誰在背後推波助瀾,打定主意後交代阿寶:“隻憑捕風捉影的謠言便抓人可不成,你速去聯絡些混混地痞,讓他們喬裝去衙門口鬧上一鬧,給大夥喊喊冤。”
阿寶領命離開,青玥繼續擺弄黑白棋子,随着最後兩枚黑子落下,成為一雙圓溜溜的眼睛,棋盤上赫然呈現一隻黑白相間的花貓。
旋即雙手一合,得意笑起來:“成了!”
香桃一直未往前湊,這會兒聞聲過來瞧才知道棋盤上的真實情形,恍然感慨:“合着您研究半晌,不是在下棋啊。”
“隻有你家王爺會拿那種無趣的事打發時間。”青玥輕笑,目光落在不遠處樹梢上。
那裡卧着一隻野貓,似乎是打盹被說話聲驚醒,将身子拉成長長一條線,懶洋洋地望了院中幾人一眼,輕盈躍下樹梢,消失不見了。
香桃扁扁嘴,小聲嘟囔:“奴婢瞧着,您前段棋子陪王爺下棋的時候也挺樂在其中的。”
青玥一字不差聽進耳朵裡,神秘兮兮回道:“我可不是單純陪他下棋。”
香桃忽閃着眼睛,滿臉好奇等她揭秘。
青玥賣了個關子不接下文,隻說:“擺弄這玩意兒屬實乏味,差人去置辦些紮紙鸢的家夥來。”
***
一把火燒起來,整個京城處于亂局之中,各方勢力紛紛審時度勢往裡面添柴,外頭不太平,青玥内心卻異常平靜,思緒比黑白棋子還要分明。
這才是她入王府的初衷,不是麼?
宇文皓那邊也是半點動靜皆無,仿佛根本不在意這把火燒到哪一步。白日照舊去六部靜坐喝茶,除了正經事務其餘一概不談,到點回府用膳,剩餘時間皆用在與他的王妃逗笑上,日子滋潤如常。
莫說滿朝文武,就連青玥都有些摸不着頭腦,靜等了兩日不見他有何動作,這日宇文皓剛見邁進院中,便忍不住發問:“萬事俱備,王爺的東風什麼時候吹?”
萬事俱備,他的心裡總不夠踏實。
宇文皓在她跟前站定,眸光沉沉落下去,映着眼前情形。
地上散着彩紙和竹篾,青玥穿着一襲淡青色襦裙,盤腿坐在草地上,發間隻簪了一支白玉钗,素淨得如同枝頭的新雪。
他沒直面自己尚不曉得答案的問題,反過來問她:“你這是做什麼?”
青玥仰着頭,笑意盈盈答:“紮紙鸢啊。”
“正堂上不是還挂着一個,怎麼想起來自己動手做?”
“打發時間。”
“嗯,”宇文皓颔首應過,擡步往寝殿走去。
再出來時換了一身寬松的绛色常服,在她身前蹲下,拾起一根竹篾,“本王幫你。”
“不必了,我瞎編着找樂子。”青玥手中動作未停,竹篾随着手腕的力道翻轉顫動,險些戳到宇文皓臉上。
他眼疾手快握住,直勾勾盯着始作俑者。
動作受到阻力停下,青玥擡頭撞上那雙深邃眼眸,抱歉地抿嘴一笑:“王爺還是到一旁坐着吧,被誤傷挂彩了可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