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喊叫都做不到。

為什麼這具人類的身軀這麼沒用！為什麼連最簡單的情緒表達都做不到。

燈光昏暗，連剛剛在窗外婆娑的樹影都變得模糊，一切回歸靜寂。

女孩消失不見了。

“不……”他蒼白着臉擡起來了頭。

這裡又隻剩下了他一個人。

他踉跄着站起，慌張地環顧四周。

燈火搖曳，光影交替，這裡四周都是鏡子。

原形畢露，他想倉惶而逃。

可門不見了。

鏡子裡隻有他的身影。

他符合人類世界中所謂優秀的标準，儀表堂堂，财富和地位也有，甚至，他們都誇他性格溫和謙遜。

他屏住呼吸，看向了鏡子中的自己。

傷口和痕迹都消失了，不！他需要這些痕迹！這是她施舍給他的！

他憤怒極了，發出了野獸般的怒吼。

不對，他怎麼會怒吼呢。

這不符合規矩。

他倉惶擡頭，鏡子中的男人皮肉開始收縮，臉上出現了橘皮樣組織，水分好像一下子被抽幹，高大挺拔的身型變得萎縮。

醜陋，可怖。

“不！”他開始發狂。

鏡子破碎。

光再一次回到了這裡。

他眨了眨眼，竟也覺得這束光線變得柔和溫暖。

女孩的面容再一次出現在了他的面前，隻是有點怪誕扭曲，變得不像她。

她好像在大吼大叫些什麼。他緊緊地盯着她，不管她變成什麼樣，他都愛她。

女孩見他這副神遊天外的樣子更加生氣，她用高跟鞋踹向他的腹部，尖銳的硬狀物應該會把他的肚子劃破。

腸子連帶着器官就會接二連三地脫出，肚子變得空洞洞的，像血盆大口。

他猶自想着。

想象的這幾秒，他狼狽地摔在了門上，頭磕得有點暈，不過不礙事。

女孩憤怒地抓住他的衣領，狠狠地把他的頭撞向了木質的門。

頭磕在門上的聲音，像踢皮球，皮球落在地上的聲音。

咚，咚咚……

終于皮球漏氣了，血色的液體終于流了下來。

“真沒用！”女孩斥責他。

血糊滿了他的整張臉，他滿意地笑了。

女孩繼續把他撞向門，他感受着她桎梏住喉嚨的力量，空氣開始稀薄，他的腦袋漫無目的地放空。

這種感覺很奇妙。

不用去想任何事情，隻感受着她帶來的快樂。

這種激烈的感覺，是他從未體會過的。

“你說話啊，你為什麼不說話……”

“你是啞巴嗎！為什麼不說話，嘴巴長在你身上用來做什麼？！我費勁心思給你弄來了皮囊，你就這麼要死不活的樣子！”

“你是個廢棄的玩偶，已經壞掉了！我要把你丢掉！”

“垃圾桶才是你的歸宿。”

他努力發出聲音，“不要……不要把我丢掉。”

女孩見他出聲，得意地眯了眯眼睛，“我就是要把你丢掉。你已經不符合我的口味了。”

“沒有價值的東西，自然要被我丢掉。”

他掙紮着站起，嘴角青黑，身上傷痕累累，“我……我有價值的，你看，你怎麼打這副身體，它都不會壞掉。”

“能給你打很多次，永遠不會壞掉。”

“你撒謊！我最讨厭撒謊的人！我用盡力氣打了以後，你會流血！你還會流淚！”

“你為什麼要流血流淚！我不喜歡！”

他抓過女孩的手，用力砸在自己的傷口上，“你瞧，隻要把血流幹淨以後，就不會再流了。就跟水池裡的水一樣。”

“你再多打幾次，就不會流了。”

“真的嗎？”女孩終于高興了一點。

“是真的！我現在已經完全感覺不到疼痛了！我不會再流淚了，就算再興奮也不會流淚了！”

女孩撇了撇嘴，“可你身上太髒了。我不想碰你了。”

“玩偶就應該光鮮亮麗，破舊的玩偶注定要被丢掉的。”

他的頭就像被針紮一樣密密麻麻地疼，疼得要炸掉，“不……我會洗幹淨的。等我洗幹淨，我會完美地出現在你的面前。”

女孩終于笑了，她拍了拍手，“太好了，那你趕緊去洗吧，記得穿上最漂亮的衣服，這樣大家都不會笑話你了。”

“記住，漂亮的娃娃才能被人喜歡哦！”

……

空間開始扭曲，畫面變得光陸遊離。

再一次睜開眼時，他已經靠在水池旁了，薄桑池清冷地看着他。

“怎麼，太重了？”

他長長地呼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