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這一雙在鏡片之下依舊顯得柔和溫潤的眼睛凝望着多琳,其中出現輕柔的笑意。于是這也鼓勵着多琳,将這句道歉的話說了出來,她說:“真抱歉。教授。”
詹姆斯說:“沒關系。”他面露為難,眉宇之間還存有着剛才那種痛苦的神态,他說:“我的胳膊好像斷了,不知道為什麼我站不起來,能幫我一下嗎?”
查爾斯的目光看向多琳。多琳也剛好看向他。多琳從查爾斯的目光裡,看出一絲其他的意味。他的眼睛中暗含着詫異,仿佛在說:我怎麼不知道你的破壞力已經這樣可怖了?
實際上,多琳确實不太記得剛才自己使用了多大的力道。看着眼前這個看起來這麼虛弱痛苦的男人,她依舊感覺到很抱歉。
她沒有再說什麼,隻是将這個坐在地上的男人扶起來。避開了這個男人被折斷的手,先讓詹姆斯坐在這床上。這時那邊被抓住的人像是剛才的輕微腦震蕩已經消失回神過來,開始劇烈地掙紮,使得那鎖鍊開始發出刺耳的聲響。多琳冰冷的目光就看過去。
查爾斯覺察到多琳這可怕的、仿佛要殺人的目光,立即說:“好了,多琳,少安毋躁。我們都沒有想到會有這樣一個鬼鬼祟祟的人出現在這裡,所以隻來了我們兩個。但是看起來這個家夥我自己一個人不好處理,那麼我就先将他帶回警局,然後呢,這位教授的問詢,就交給你了。”
他可愛地眨了眨眼睛,繼續說道:“我相信你可以做到的,你等會兒還要去見那些學生,如果我能夠趕得過來,就是最好的了。如果我趕不過來,我希望——”停頓了一下,他沒有說得太明白,隻是說了一句:“我希望你能夠記得在來之前我與你說的那句話。”
——弗勞爾探長,我希望等一會兒你能夠收斂你的神色。
這是剛才查爾斯對她說的。想起這句話來,多琳簡單地點了點頭。
“如果有時間的話,可以把這位先生送到醫院或者醫務室裡去。”
多琳的嘴角抿成了一個冷硬的弧度。查爾斯看出來她的不滿,也明白多琳在傳達查案刻不容緩的事情。好像詹姆斯也看出來氣氛不太融洽,于是他笑着說:“完全沒關系,我可以自己過去的。”
“好吧。”多琳忽然這樣說,“學校的醫務室并不遠。我會在去見學生的路上,順帶将教授帶過去。”
查爾斯的臉上綻放出一個燦爛的笑容,他豎起大拇指來,熱情地誇贊多琳:“就是這樣,非常好,多琳。那麼現在,我就要把這亂動的家夥先帶回去,你回來之後,我們就會一起去審訊他的。”
“我知道了。”多琳說。
然而查爾斯就帶着那個吵吵嚷嚷、極不安分的犯人先回去了。隻留下多琳和詹姆斯在這個靜谧的空間裡。
當所有其他的聲音褪去,隻剩下他們兩個共處一室,屋外淅淅瀝瀝的雨聲就更為清晰,從窗外傳遞進來潮濕冰冷的氣息,含混泥土與樹葉的味道。
多琳想要拿出自己衣服裡的記事本和鋼筆,此時就聽見詹姆斯說:“警官,真抱歉,能幫我拿一下掉在窗台外面的學生作業嗎?不過我想,這麼久過去了,那作業應該已經被雨水浸濕了。”
聽到了這樣的話語,多琳才明白剛才他爬上窗台到底是在尋覓什麼。那麼就更加确定,這确實是一場貨真價實的誤會。
她轉身過去,去窗戶那裡看了一眼所謂的學生作業,這一張紙顯然已經洇濕得墨迹模糊,什麼都看不清了。
多琳将這濕答答的紙張拿進來,遞給詹姆斯。詹姆斯說:“能麻煩放在那邊的桌子上嗎,我的手臂和手腕都擡不起來。”
他說話的聲音很溫和,神态也是這樣,沒有任何戾氣和冰冷。這就更讓多琳覺得自己像是搞砸了一樁大事,于是對這位溫和教授的愧疚之心,就更加濃厚了。
面對詹姆斯,多琳再一次說道:“真抱歉,教授。”她說話的聲音有點硬邦邦的,顯然在情感的方面不太擅長,也不會說太過動聽的話。她将這張作業平整地放在桌子上,希望能夠很快就被涼風吹幹。
随後她又嚴冷了神色,公事公辦地掏出記事本和鋼筆,說道:“現在,教授,讓我們開始問詢吧。”
詹姆斯靠坐在床上,額頭上因為疼痛出現的冷汗還沒有消退,蒼白的面容上依舊帶着笑。他輕聲說了一句:“樂意之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