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隊裡有人盯上歐若拉了。】
燈台空間裡，敲擊鍵盤的手指停下動作，黃發姑娘的聲音穿透燈台，來到了皓的面前。
“你說…什麼？”
安全區裡，蕾哈爾站在燈台外，後方的刺眼光線正巧遮住了她的臉，皓看不清她到底是個什麼反應，但從那飄虛的語調裡，看樣子，應該是在意的吧。
“為了防止有人可能從燈台裡竊聽，先關掉它吧。”
蕾哈爾沉默着，幾秒鐘後，那黃色的燈台如皓設想的一般，灰撲撲地依靠在地上。
“現在能告訴我了嗎。”
“為了以防萬一被他們知道是我告的密，還是離近點說吧。”
皓再次婉拒了，他向蕾哈爾提出了下一個要求。
昏暗的視線、突然出現的隊友以及失去聯絡的甄選人員……等等不确定因素都在營造着什麼不同尋常的結果。
蕾哈爾應該要猜到不對勁，為什麼一個與她幾乎沒有交際的人會跑來告訴她這個秘密？為什麼大家都安靜的跟死了一樣？為什麼考場裡仿佛就剩下她一個活人？
為什麼？
她沒問。
她沒有對皓發出質疑，少女對歐若拉的關心蒙蔽了那顆察覺危機的警報器，糊住了即将響動的紅光。
她繼續向他邁出了一步，朝着皓想要的結果前進。
跳入了私人空間的越界。
“想傷害歐若拉的……”
赤角少年背過身的手猛地一刺，被汗液浸濕的掌心攥住蕾哈爾的胳膊，把人拽進了懷裡。
兩人的距離近的能聽到對方吐出的氣息。
“根本不存在，蠢女人。”
計策順利到達了中途，皓終是稍微喘了口氣。他手裡的是陪伴已久的老夥計，上面上次沾的血還是為了生存而捕到的野兔。變化還真是快啊，現在都要沾上人命了。
“你這是……什麼意思…”
蕾哈爾努力忽略被刀抵着的事實，在燈台把歐若拉引來前，她得靠自己争取時間。
“我可以問你一個問題嗎，蕾哈爾？”
皓用着說家鄉話的親昵跟懷裡的蕾哈爾誠懇地詢問道。
“…你…說吧。”
“為什麼你要把那樣的【怪物】帶到塔裡？”
“……”
“請不要沉默，”皓收了收手裡把着的刀柄，“我挺想知道答案的。”
“……夜自作主張要跟着我，我都讓他不要——”
“所以都是因為你啊。”
皓一語道破。
他看向蕾哈爾的眼神很平靜，聲音沒有多大起伏，“因為你帶來了【怪物】，所以我就被擠下去了。因為你來了，所以我死了。”
“不是！我沒有！”
脖頸下滲出溫熱的血漬，蕾哈爾掙紮否定的同時，她心心念念的人也終于帶着援兵成功趕到。
最後一個黃色燈台作為指引者，帶領【拯救朋友】二人組順利抵達。
“幹嘛拿着那麼危險的東西，聊這麼嚴肅的話題啊，如果你想發洩一下，我可以做一個合格的傾聽者。”
啊，肌肉痛的我都要哭出來了。
歐若拉手撐在膝蓋，擡着一張淌着汗的臉，死死盯着皓。
“我都沒注意到你還有精力玩這些小把戲。你覺得把她喊過來就有用了嗎，真是，還想把不相幹的人給牽扯進來，你這女人，是惡魔吧。”
皓沒把歐若拉那一番話吃進肚子裡，他甚至不覺得歐若拉來救朋友有什麼奇怪的點，畢竟她很在乎蕾哈爾。
“你這麼評價我的好姑娘，這可不能當沒聽到啊。”
“這跟你沒關系。”
“你威脅我的好朋友，還跟我沒關系的話，那我可太冷血了。”
如果可以，歐若拉盡量不去使用武力壓制，她想用語言來讓對方放手。好吧，這幾乎是不可能的，他們之間沒什麼情分，就算話療也不是一時半會能結束，不知道蕾哈爾能撐到什麼程度。
而且……眼角餘光中是掉落在安全線旁的白色羽毛。
…真是難搞。
“他來了。”
身側是哈馳在小聲提醒。
“可以幫我個忙嗎，哈馳？”
歐若拉的眼睛沒移開，她目不轉睛地囑咐着接下來即将改變戰況的話。
“什麼？”
“拜托他解決一下我們組裡綁架了其他人的兩個傻■長槍将。如果那邊有燈台，給安德羅西發信息，讓她别顧着打其他【狩獵者】，家都要被拆了趕緊過來。還有，拿着這個。”
“一會它響的時候會發生一些位置的變化，但我相信你可以解決的。”
就算哈馳的嘴再怎麼笨，也不至于整個隊裡就沒有一個人來救他，再說還有賽琳娜呢。
而且隻有蕾哈爾一個人的燈台能聯系上，另外兩位燈台禦守呢？
以及，長槍将都失蹤了嗎？
整個測試場是不是就剩在安全區的他們還活着？
不，還有安德羅西。
歐若拉大概能猜到為了合格而制定的計劃應該實行了一半，為了保證最大限度通過，那位應該會來搶【鬼】的徽章。
那麼三個燈台禦守裡，蕾哈爾被綁架，一個估計在傻■二人組裡，最後剩的那個大概率跟着安德羅西和夜他們。
安全區出事，那邊可以收到信息。
『盡快趕到吧，公主殿下。』
—
空氣中是複雜的集合體，忽高忽低的甜膩、鐵鏽的血味、冰冷的寒氣參入半澀半苦的酸辣……這都什麼亂七八糟的？
歐若拉想要通過理解皓的心情來啟動可以無傷的偉大話療，可惜，她能力一開，自己反倒被整個安全區附近所有交織成一團的惡心吐了。
“那麼跟蕾哈爾又有什麼關系？”
咽下翻湧的酸水，歐若拉道。
“閉嘴！我不想聽你繼續廢話。”
“那讓我來猜猜吧，”歐若拉同樣不想聽他的廢話，“你跟蕾哈爾沒仇沒怨，更何況你們的職位互不沖突，不構成威脅。”
“所以……是夜吧，你的目标。”
後續追來被哈馳攔下的坤特：“？？？”
『什麼狗屎情況？！』
“因為夜的學習能力過于逆天，所以照這樣下去你無法通過【波道使】的分位測試，接着你就想阻斷蕾哈爾上塔，從而讓夜失去上塔的目标……”
歐若拉的猜測簡直就像是在皓的房間裡監視完全過程般，準确地讓人寒毛直立。
“可是，”她不理解道：“【波道使】不是還有一個女孩子嗎？我記得她不怎麼愛說話，但你們負責人跟我聊過，她的成績應該在夜之上，洛雷之下。所以，就算你這次成功了，淘汰掉了夜，也不能通過啊。”
【是啊，我過不了。】
皓同樣在想，他無法跟洛雷并肩，他抓不住科雷的手，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把夜拖下去，把那個善良的少年推下去。
“有什麼話當面說吧，我幫你把夜叫來。”
“不用那麼麻煩了，我到了。”
在兩人互相牽制住時，另一邊哈馳帶着坤特壓倒式把腦袋不清醒的二人組按在地上摩擦。
坤特：“再給我玩個背叛試試啊！背叛我的手啊！”
波雷酷：“救命啊！監考官要殺人了啊！！！”
強行征用燈台，哈馳直截了當地拔刀抵着燈台禦守的腰，“聯絡安德羅西，讓她過來。”
“好，好！”
—
夜的到來，就是給這出鬧劇扔下一塊加速劑，黑發少年臉上處處都是青紫和血漬的痕迹，看得出來那邊的情況也不怎麼樂觀。
“為什麼，皓要這麼做…”
“為什麼啊？”
皓擡頭望向漆黑一片，毫無光明的天花闆，“因為嫉妒？”
“她還真是好運，有你這樣的【怪物】和歐若拉那樣的人做朋友。像我這樣的人呢，可看不得這些。”
他扭頭把視線投到夜的身上，冷酷地下達命令：“抓住上位者吧，夜還有歐若拉，不然這個女人的命就保不住了。”
KO完背叛者的坤特：“？”
『現在的甄選人員還真是有沒腦子的美感哈？抓上位者說的跟拔蘿蔔呢？！』
“不，還有第二個選擇，”不是在沉默中溺亡，就是在沉默中爆發，歐若拉拉住朝坤特走去的夜，在少年堅毅的眼神裡，她笑了笑，“把蕾哈爾救下來。”
長發在空中擺出弧度，沉悶的金屬碰撞聲自少女的口袋裡傳出。
歐若拉看着披散着頭發淚水糊了滿臉的蕾哈爾，心裡祈求道：
『拜托了，啟動吧！』
“你在說什——！”
手腕被猛地一攥，皓驚恐地低頭卻與一雙陌生的眼睛對上視線。
“你好啊，小鬼。”
從紅裙口袋裡鑽出來的是一位少女，恐怖片的出場方式讓她備受矚目。留着齊尾一刀切發型的女孩笑嘻嘻地一手抱着蕾哈爾的頭，一手向皓打招呼。
『什麼東西？！』
陌生少女打了個響指，被用來牽制住大家的黃發姑娘就消失在了他的身前，取而代之的是舉着刀劍，早已做好準備的哈馳。
皓下意識地舉刀刺向面前閃現般的人，卻被哈馳一劍擋下擊飛。
哈馳：“收手吧。”
沒了能控制住全場的人質，皓苦笑了一聲，那雙失去光芒的眼眸環視一圈，仿佛要記下所有人的模樣。像個被遺棄的幼兒，雙手捂着臉，無助地哭泣。他尖銳的控訴似污水般從指縫裡擠出，黏膩地滑落。
“一個兩個的都來阻礙我，怎麼做【波道使】不行，連當惡人都失敗。真像個笑話。”
“你還真是有個不得了的朋友啊，蕾哈爾小姐。”
脫離虎口的蕾哈爾抓住歐若拉的衣袖，整個人縮在她懷裡，兩個女孩跌坐在地上。蕾哈爾聽到皓跟她說的話了，可她不想回頭，她憑什麼要去回應差點殺死了自己的人。
少女害怕的全身都在顫抖，眼淚控住不住地往下流，嗓子也開始打嗝。
夜也在一旁笨拙地安慰，很明顯他們兩位都不想去理那個罪魁禍首。
【無法通過分位測試不該是選擇背叛的理由。】
而全場唯一一個回應他的聲音，清澈又肯定。
“你也是個膽小鬼啊。”
歐若拉一下一下拍着蕾哈爾的後背，安慰着瑟瑟發抖的女孩，眼睛卻直視着正前方的皓。
“……”
“照你的說法，目标應該是夜，那為什麼會選擇蕾哈爾？因為你不敢嗎，不敢直接了當解決問題，所以拐彎抹角？”
“……”
“你跟蕾哈爾并無關系，如果我們沒有人找過來，蕾哈爾就會被你解決掉，然後再裝出一副事不關已的樣子。”
“……”
“……你會把她殺掉嗎？”
“……别…”
“應該不會吧，你身上沒有殺過人的血腥味，有的是被害的鐵鏽般的恐懼，所以蕾哈爾大概率是可以活下來的。那麼——”
“……别在那裡自說自話！”
皓放下手，面部青筋扭曲唾液飛濺，他向着歐若拉那張喋喋不休地嘴發洩道：“事情不都結束了！你們這群正義人士都完美地拯救了她！幹什麼還要對我說這些！煩不煩啊！”
“是，我是不喜歡夜！他借着神賜予的能力随意奪走别人的幸福！”
“你比他也好不到哪裡去！整天笑嘻嘻的，這是在登塔！不是挑人陪你們玩智障的朋友遊戲——！”
“憑着不知道哪來的力量奪走我的生存空間，你們這群殺人兇手。”
“不要臉的賤人。”
自打被海頓送進來後，人生記憶裡頭一次被人罵做“賤人”，歐若拉盡力保持一副平和的表情，安撫着情緒激動的皓。
可現在，她的心裡也開始波動了。
她就是……不想忍了，任性一回吧。
“誰又願意當【長槍将】了！”
（場外的長槍将負責人：聽聽！聽聽！多麼令老師寒心的話！）
“如果可以，我想踩在總監考官的臉上，換一個職位。那個像罂粟的家夥估計不會同意，真是搞不懂他們怎麼安排的職位。”
她最後親在蕾哈爾的發頂，揉亂兩個孩子的發型，溫和道：“拜托夜把蕾哈爾保護好。”
夜：“嗯！”
運動服上沾滿了灰塵，她漂亮的臉上也是，可那麼一副狼狽的模樣上點綴着吸引注意的眼眸。
【那扇窗戶裡的風景，美好的能吸收一切。】
黑發姑娘筆直越過武士，站到了背叛者的面前，二人身高相差不小，于是她擡頭，問：
“要一起嗎？”
皓：“什麼？”
“一起登塔。”
皓：“……你是傻子嗎，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做的事不可能改變，這是個事實。你在邀請一個背叛過隊友的卑劣的人。”
“那又怎樣？”
她說，
那又怎樣。
“畢竟我就是一個不要臉的賤人啊～”
安全區内，歐若拉笑着轉身朝後方的坤特甩出一枚【閃光彈】。
“不是吧，還來！”
安全區外是坤特的尖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