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博容的笑容登時燦爛起來:“下官替他們謝過大王。”
祾歌又沖他笑了笑,信步走回了堂内。鄭博容心中得意,也跟了上去。
祾歌坐定,夾了一塊蟹餃,微笑道:“鄭刺史送來的一簍大螃蟹很合本王胃口。”
鄭博容笑容可掬道:“為大王分憂,是下官分内之事。”
祾歌笑容滿面,說出的話卻讓他一下子如墜冰窟:“哦?我還以為鄭刺史并未将本王放在眼裡。”
鄭博容連忙辯解:“下官不敢……”
“哼,不敢?”祾歌臉色一下子沉了下來,“金錢豹難捉,這是鄭刺史自己說的吧?那外面那隻金錢豹又該作何解釋?倒行逆施、草菅人命,作為申州百姓的父母官,卻媚上欺下,行着欺淩百姓之舉,我看你這刺史,倒是根毒刺吧!”
鄭博容沒想到馬屁拍到馬腿上,腿一軟,當即跪了下來:“下官……下官……”
祾歌一甩袖子,冷哼道:“要不是看在你理下尚且繁華,本王今天就要扒了你這身官皮!我來問你,可有百姓傷亡?”
鄭博容戰戰兢兢地說:“隻有一人受傷,沒有死亡。”
“這還差不多。”祾歌淺淺地呷了一口水,淡淡地說,“昨日那件事查得怎麼樣了?”
鄭博容這才戰戰兢兢地擦了汗,小心翼翼道:“據俘虜招供,主使之人乃是本地一戶姓王的人家。這王氏……乃是太原王氏的一支,在本地門生遍地,可以說是本地豪門也不為過。”
祾歌愣了一下,問道:“五姓七家的太原王氏子?”
鄭博容點頭道:“正是。”
所謂“五姓七家”,指的是隴西李氏、趙郡李氏、博陵崔氏、清河崔氏、範陽盧氏、荥陽鄭氏、太原王氏七家。這些世家都是從南北朝時代便屹立不倒、把持朝政、幹預選士。他們的興盛得益于早年間的九品中正制,選士不以才而以家世。他們不與外界通婚,更看不起皇室,當年修《氏族志》時,竟不以皇室為第一,而将博陵崔氏奉為榜首,更可笑的是,當時的博陵崔氏職位最高的竟隻是一個七品縣令!
雖然太宗皇帝勒令重修,但是這竟對于打壓世族收效甚微。
先帝在位時,與當時身為皇後的太後聯手,對于世族進行了一番沉重的打擊。但是這些年,世族似乎又有卷土重來之勢。
祾歌非常讨厭他們,但是他自己算起來,也有些五郡七望的血統。他母親那邊,也同這些家族曾經有過聯姻。但是自從北魏以來,這些家族逐漸發展出了一些潛規則,清河崔氏與隴西李氏、範陽盧氏世代締結婚約,趙郡李氏與博陵崔氏世代締結婚約,範陽盧氏與荥陽鄭氏世代締結婚約,而隴西李氏則與範陽盧氏世代締結婚約等等。
因此,在祾歌看來,可能他們真的有些才華,但是這些才華的前提是他們剝削、壓榨天下百姓,壟斷知識得來的。這些世家不承認寒門也可以同樣才華橫溢,而是希望由他們重新把持朝政。站在他的立場上,他與這些人天生是死敵。
也因此,他認為這些人不過是雕梁畫棟中被養得肥肥胖胖的蛀蟲,因為隻有他們能得到養料的滋養,所以在别的龍虎都面黃肌瘦的時候,才看起來格外粗壯。他不否認裡面有真正的人才,但是隻怕裡面的蠢蠹更多。
祾歌心念流轉,問道:“不是錢氏派人來的嗎?這個錢氏又是什麼人?”
“是王氏子想要嫁禍錢氏,才打着錢氏的旗号行不軌之事。”鄭博容苦笑了下,“至于這個錢家,他是禮部尚書妻弟的侄子。”
禮部尚書武三思,是太後同父異母兄長的兒子。祾歌差點就掰着手指頭數他們是什麼關系了。鄭博容看出了他的疑惑,小聲道:“一人得道,雞犬升天。”
祾歌失去了興趣,揮手道:“所以他們與我無冤無仇,為什麼要攔我?”
鄭博容臉色一苦,支支吾吾地說:“這……”
祾歌挑了挑眉。
“下官要是說了,大王可千萬别生氣。”鄭博容苦笑着說,“這王家二公子,是個斷袖,平時最好小男孩……”
聽到這裡,蘇戎墨不由得暴喝:“當着大王的面,說得是什麼混賬話!”
鄭博容臉都綠了,求助似的看着祾歌。
祾歌擺了擺手,不在意地說:“是我讓他說的。别怪他。”
蘇戎墨惡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到底還是沒說話。
“這個王家怎麼樣,你不用再管了。”祾歌淡淡地說,“将所有證據都交給……嗯,戎墨啊,你去把問硯叫過來,讓他繼續負責這件事。鄭刺史查察這些也是辛苦,但是濫用人力這件事不能就這麼過去了。接下來,我要你把所有的撫恤款發放到位,你可能做到?”
鄭博容忙不疊地說:“下官一定将功贖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