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曌拍拍他的頭：“祖母這裡也有些東西要捎過去，你一并帶去吧。”

祾歌興高采烈地“哎”了一聲，又聽太後道：“《孫子兵法》之類的書先放放，從明天開始讀《少陽正範》。我朝有大将。”

祾歌腹诽，像黑齒常之那種勾結契丹、養寇自重的大将還是薛懷義那種“威名”退敵的大将；又腹诽，讀《少陽正範》，讓誰來講，甘當馬夫的武三思武承嗣嗎；面上卻絲毫不顯露，隻是乖巧地應下。

太後淡淡地說：“朝中确實沒有幾個能給你講課的人，以後你每兩天進宮一趟，我親自教你。”

祾歌立馬睜大了眼睛。

别吧？别吧！把狄刺史叫回來不好嗎？武曌親自教養，他能活着看到第二天的太陽嗎？

他戰戰兢兢地說：“祖母日理萬機，切莫累壞了身子。”

太後直直地看了過來。

這種死亡凝視讓他渾身上下的毛都炸了起來，祾歌趕緊道：“臣知道了。”

太後這才收回目光。

送走了武曌，祾歌将小貓交給宮女，來到院中。他正是精力充沛的年紀，白天基本坐了一天，若是再不出出汗，他要鬧失眠的。更何況武曌覺得他要長身體，晚間又吃的油膩，就算勉強睡着了，估計也要積食。他簡單熱了熱身，從裡合腿開始練習武術基本功。太後的賞賜送到時，他剛翻完幾個側空翻，正在琢磨旋子。送到他這裡的隻是禮單，賞賜已經送往他的王府了。

他淨了手，接過翻了翻。裡面還有讓他一并送去賞賜給太平公主幼子的東西，隻是這些東西都是些阿膠、人參等給産婦補身子的藥材，要麼一看就是婦人所用之物，隻有一兩件是明顯能看出給孩子的。

他挑眉，命宮女收好，安安靜靜繼續練自己的功。

另一邊，女醫官給武曌診完脈，道：“殿下這是積年的毛病了，除去服藥，最好的恢複方法就是休養。殿下近日不宜過勞。如果殿下喜歡，可以稍稍喝些豆漿。但要注意度，豆子雖然對女子有益，但是吃多了，容易造成血虛。”

武曌看了一眼上官婉兒，上官婉兒會意，道：“燕醫師，那月子該怎麼坐，才能避免這種病？”

“這種病病因是中氣下陷，平常應該注意補中益氣。臣有句話，不知當不當講。”

武曌淡淡地說：“說吧。”

這是兩年前太平公主送入宮的女醫，名叫燕筠青，醫術卓絕。

“雖然多子多福，但是女子還是最好隻要二到三胎，不然容易對身體造成損傷。多産、營養不良和過勞都會造成子——造成這種中氣下陷的病症。而且坐月子隻坐一個月是不夠的，至少要休養一個半月。月中也不宜長時間仰卧。”

其實子宮脫垂的病因還有衰老，但是她不敢說。

武曌心一沉。太平公主已經生了四胎了！

上官婉兒的表情同樣凝重：“那公主豈不是……”

武曌斂眸。這個時候，她突然很挂念女兒。

此時，正被母親挂念着的太平公主李令月抱着幼子，倚在榻上發呆。

她與武攸暨成親已經快兩個月了。匆匆成親之後，她不願見武攸暨，武攸暨也未必願意見她。他帶着他的四個子女住在外院，她則帶着她的孩子住在内院。母女連心，母親逼她改嫁，未嘗沒有保護她的意思。她不怪母親，但看着和亡夫酷似的兒女，她還是做不到和母親冰釋前嫌。

母親能容忍女兒和她鬧脾氣，君王又能忍受臣子擺多久臉色呢？

她選擇一心修道的武攸暨，母親已經為她退讓了一次了，還會繼續為她的任性退讓嗎？

婢女走了進來，伏在她耳邊說了句什麼。

李令月猛地坐了起來。

太後誅南安郡王等宗室十二人，又鞭殺故雍王二子。

她的手猛然緊握，看來母親是鐵了心要改天換地了。

母親是她最崇敬的人，母親的政見她都會支持，隻是——

隻是，她的兄長，和小侄兒祾歌，還能活下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