患者本尊倒是挺舒心的:“禦正的藥頗有成效,這麼多年了,我倒是第一次睡得這麼香。”
“啊?”
大概是休息好了,祾歌放松了很多,懶懶地說:“不然我為什麼要拼命練功呢。”
燕筠青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他必須把自己折騰得筋疲力盡,才能夠勉強入睡。燕筠青總覺得他是不是有點抑郁,因為肝郁化火才睡不好。她沉吟了一會兒,反複翻看着他的藥方手帕。
李唐皇室祖傳頭風,從高祖皇帝就有,太宗皇帝晚年也因此求仙問道,先帝更是因為頭風和風濕不能視政,這才養出來千古唯一的女帝。
頭風應該平肝熄風,但是這張方子上,平肝熄風的藥劑量并不大,反而重鎮安神的藥物劑量已經開到最大了。她甚至懷疑這麼重的藥祾歌能不能受得住。
這個藥方也佐證了他身體的強壯。
那麼問題又繞了回來,他為什麼天天病痛不斷呢?
燕筠青擰着眉毛,給他調大了一點疏肝理氣藥和重鎮安神藥的劑量。
一旁的符華章就問:“重鎮安神,和鎮定安神,有什麼區别?”
“區别就是藥效和來源。”燕筠青寫着藥方,答道,“你等我先給公子抄完方,現在騰不出空閑給你講這些。”
抄方,就是讓醫師看看前一個療程的方子,根據病情變化進行下一個療程中,藥味和劑量的加減。
祾歌閑閑地回答:“沒有鎮靜安神這一說,那叫養心安神。重鎮安神大多是礦類藥,龍骨牡蛎的,藥效較為竣猛;養心安神大多是植物藥,各種各樣的種子,酸棗仁之類,藥效更溫和,但是安神效果不如礦類藥——我不是教過你了嗎?怎麼還記不住?”
燕筠青多看了他一眼,他把“靜”字讀成了“争”。
這種字還會有人念半邊嗎?
還是說他在避諱什麼人的名字呢?
祾歌扭頭回去看符華章,臉上露出嫌棄來。燕筠青擡眼看了一眼,差點笑出聲來。他這個表情,倒像是自家以前養的貓在嫌棄愚蠢的人類。
符華章已經習慣了,順嘴回了一句:“公子,不是所有人都能聽一遍就學會的。”
祾歌更加疑惑。他真的已經教過身邊人了啊!
他用一種看傻子的眼神看了符華章一眼,小小地歎了口氣。
這個表情……好欠,真想打他。燕筠青在心裡嘀咕。
那種古怪的感覺再次湧上她的心頭。
她總覺得燕王有些不同于正常人的地方。
到底是什麼地方有古怪呢?
在祾歌他們忙于查案的同時,一匹白馬沖入無邊的軍營中。
“你來了。”身着文武袖的大将淡然道。
“奉我家主子之命,前來赴約。”白衣少年回道。
大将冷笑一聲,忽然打馬上前,手中長槍如白龍一般,直直地向白衣少年刺去。白衣少年臉色不變,甚至沒有躲閃。
最終,長槍停在了少年的鼻尖前。
大将哈哈大笑:“好膽色!”
少年微笑道:“大将軍人中英豪,在下自然也不能在将軍面前露怯。”
這兩句話說得大将大悅:“你可比你家主子有意思多了。”
“不敢,将軍謬贊。”少年微笑道。
這少年正是蘇戎墨,而他面前的,則是換防河北道的大将軍王孝傑。
王孝傑此人,長得是膀大腰圓、面色黝黑,一對虎目滿是殺氣,臉上還有一條長長的刀疤,又平添了幾分煞氣。可蘇戎墨恍若未聞,神情不卑不亢,舉止溫和得體,絲毫不受影響。
二人随即策馬前行,一前一後進入中軍帳中。
蘇戎墨一揚手,笑道,“王大将軍見多識廣,不知可否指教一二。”
身後的随從呈上來幾隻酒壇子,王孝傑眼睛都亮了:“哦?這是酌月山莊的酌月酒?”
“玉輪融桂津流霜,冰盞盛月浸桂香。這正是杜康酒中的極品。”蘇戎墨微笑,“區區幾壇高粱酒,不成敬意,還望大将軍不要嫌棄。”
“那我就恭敬不如從命了。”王孝傑笑道,“大口吃肉,大碗喝酒,這才是男兒本色嘛!”
蘇戎墨也笑了起來,笑聲驚動了林間的飛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