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要給祖母寫信,他想祖母了,他想回家抱抱祖母。
那封信一路快馬加鞭,終于趕在下朝的時候,被送進了觀風殿。
武曌漫不經心地拆看,剛看了幾行,身體不由得坐直了。
她沉默着看完,擡起頭來,笑了一聲,将信紙扔到一邊,以手掩面,歎了口氣。
她的眼中慢慢蓄滿了淚水。
好一會,她才突然想起來什麼似的,連忙又把信紙翻出,用手撫摸着信紙,笑着,眼淚卻從眼角滑下。
上官婉兒低着頭,走過來服侍筆墨。
武曌忽然說:“婉兒,祾歌那孩子,這次出去,倒真的懂事了……”
上官婉兒揣摩着她的心思,說:“小殿下天縱之資,必然不同凡響。”
“不同凡響……是啊,不同凡響……”武曌歎着氣,眼神有些放空的落在帳幔上。良久,她才擡起手,将信紙遞給了上官婉兒,“他在信中也提到了你,看看吧。”
上官婉兒不由得眼前一亮,可隻看了幾行,她的笑容就逐漸消失了。看到最後,她克制不住情緒,掩口而泣。
女皇看着她,含淚長歎。
此時,狄仁傑也收到了祾歌的信。
他一言不發地看完走到窗邊,久久地沉默着。
他的長子狄光嗣恰好來看望父親,見狀,不由得問道:“燕王遇到什麼難處了嗎?”
狄仁傑搖搖頭,把信遞給他。
狄光嗣固辭:“這是燕王寫給父親的,兒子看了不好吧?”
“無妨,你看吧。”狄仁傑歎氣,“燕王不會因為這種事怪罪你的。”
狄光嗣一目十行地看完,不由得攥緊了拳頭:“該殺!”
“此類事件屢禁不止,隻要有人無妻,必然會有人铤而走險。”狄仁傑搖着頭歎息,“而有時,朝廷甚至會為了人口,默許此類事件發生。想要杜絕,難上加難啊……”
狄光嗣也沉默了。
他歎了口氣,轉移了話題:“燕王懂事了不少。”
提及燕王,狄公露出笑容:“這孩子自小就是這樣,細緻而内秀,敏感而多思。可是……他太懂事了啊……”
狄光嗣不解:“懂事不好嗎?”
“所謂懂事,不過就是隐忍自己的感受,好讓别人過得舒心。受益人當然覺得好,可是……”狄仁傑又歎了口氣,“這孩子到底是我帶大的,讓我不偏不倚,是絕無可能的——我怎麼忍心看着他自己受委屈,來讨别人歡心啊!”
燕王在父親心中有多重,狄光嗣素來都是知道的,甚至因為父親這份偏愛,狄家上下都對這孩子寵愛有加。
他就像是他們沒有血緣關系的幼弟一般。
平心而論,如果沒有皇家身份,他隻是狄家的小公子,狄光嗣是很樂意寵着他,等他慢慢長大的,可是……
“沒有時間了。”狄仁傑歎息。
李唐江山風雨飄搖,他已經沒有足夠的時間慢慢長大了。
狄仁傑望着窗外,長長地歎了口氣。
與此同時,武曌也收斂起自己的情緒,上官婉兒前來研墨,服侍她給祾歌寫回信。
她的回信隻有八個字:“便宜行事,不必請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