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被押送進來,祾歌才漫不經心地放下了手中書卷:“不知閣下夤夜到訪,有何貴幹?”
“我隻想得到一個真相,”法雅努力揚起頭,和祾歌對視,“我隻想知道趙遠道一家滅門的真相。”
“哦?”祾歌聞言挑了挑眉。
他左手輕輕地叩擊着桌面,身體前探,問道:“我為什麼要回答你?”
法雅登時感到一種濃重的壓迫感,她頂着壓力,斟酌了一下,道:“信或不信随你。我可以告訴你趙遠道和趙恕郎之死的原委。這不正是你一直在追查的嗎?作為代價,我隻找到和賀……賀少夫人有關的一切。趙恕郎是誰的孩子?殺死賀少夫人的人是誰?楊媽媽在其中扮演了什麼樣的角色?”
“可是,我好像并沒有看到閣下的誠意。”祾歌微笑,“換句話說,你有什麼讓我相信的資格?”
法雅摘下面紗,露出一張清秀的臉。祾歌不由得一怔:“法雅?”
“不錯,是我。”法雅道,“殺死趙遠道和趙恕郎的人也是我。我這次的目的隻有一個,就是想知道姐姐遇害的真相。”
“你為什麼要殺害你的姐夫?你姐姐守寡了,日子不是更艱難嗎?”
法雅沉默了好一會,才道:“他……他不能人道,但是又想留後,所以逼我姐姐……去懷别的男人的孩子。我姐姐生了那個孽種之後天天都在哭,我恨他,我恨他一直在欺負我姐姐。”
“所以你就殺了他?”祾歌問。
“他一直在家裡欺負我姐姐,甚至還想讓我姐姐再懷一胎。”法雅憤憤地說,“生什麼?他都不行!讓他再借着這個理由欺負我姐姐嗎?連趙家、趙秉文都看不下去了!”
祾歌沉默了一下,才道:“你知道嗎,趙恕郎,是趙秉文的兒子,而且那天……趙秉文打了你姐姐,還不允許你姐姐打掉孩子,趙恕郎才生下來的。”
法雅眼中溢滿了眼淚,她閉上眼睛,眼淚一滴滴落了下來:“看到楊媽媽的時候,我就已經知道了。趙秉文不做虧心事,怎麼會一直不願意放過楊媽媽。”
她抽泣着說:“楊媽媽最溫柔、最和善了,我幼時一直羨慕姐姐,為什麼她的乳母就那麼好,比世界上所有人都好,可是……”
祾歌沉默片刻,親自動手給她倒了一杯熱茶。
法雅接過,取出帕子拭淚:“多謝公子。”
祾歌有些不忍,但是還要同她核對案情。法雅幾乎知無不言言無不盡。趙遠道那天出城,本來是想将證據寄存在白雲庵。他有預感自己活不長了,但是他要給妻子留下些許保障。這些東西交給妻族最合适。可是他沒想到,他等來的不是與他同仇敵忾的妻妹,而是滅口。
法雅眼眶通紅,幹脆利索地拜了下去:“求公子給我一個機會,我要手刃趙秉文,給我的姐姐報仇!”
祾歌手指摩挲着水杯,猶豫良久,還是搖了搖頭:“國有國法,你不能對他施以私刑。但是我答應你,你姐姐的冤屈一定會昭雪,趙秉文,我也一定會将他繩之以法。但是你自己……”
他斟酌着說:“我可以給你一個立功的機會,這樣你死罪可免,但是活罪難逃,你願意和我合作嗎?”
法雅一怔,眼中立刻湧起驚喜:“我願意!”
祾歌需要有人幫他聯系柳季卿。
他願意給柳季卿一個活命的機會,不是為了柳季卿本人,而是為了那些幼子。
今年十三歲的韓王第六子李讷,今年分别七歲、六歲的魯王之孫李道堅、李道邃,今年剛剛九歲的霍王第六子李繹,還有今年才十歲的紀王幼子李證。
被問及原因,他平靜地說:“無辜稚子,不該被牽扯進這些無妄之災。他們年紀太小,也需要人照顧。”
法雅聞言,多看了他一眼。恕她直言,這位皇長孫,看起來也沒比年紀最大的李讷看起來大多少,他自己都還是一副孩子樣呢。
不過這話法雅不敢說,她飛快地瞄了祾歌一眼,小心翼翼地說:“能否請公子幫一個忙,除了我父母之外,能否請公子去白雲庵,将裡面的一個小尼姑接出來?她喚作法緣,這麼高,臉上有兩顆小梨渦……”
她提起法緣時,整個人都溫柔了。祾歌好奇地看了她一眼,問道:“她與本案有關?”
“沒有!”法雅立刻發誓,“她願意陪我出家,我已經夠滿足了,我又怎麼能叫這種髒事污了她的耳朵?”
說罷,她又小心翼翼地看了祾歌一眼,像是生怕祾歌嫌棄似的。祾歌雖然覺得有些奇怪,但是也沒多問,隻是略一沉吟,道:“這個簡單,我随行的燕禦正,前幾天……明日隻要召白雲庵來别院做法事,這些天就能夠将法緣留下來。”
法雅大喜過望,不由得千恩萬謝,自是離去不提。
燭火搖曳,映襯得祾歌那對金琥珀色的眼睛時明時暗。
宗室幼子也安頓好了,開戰前的準備,就隻剩最後一件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