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允蘭探頭往那邊看,被燕筠青把頭扳了回來:“别看,幼卿,讓他倆把話說開就好了。不然會留疙瘩的。”
楊允蘭小聲問:“表姐,你覺得皇長孫好相處嗎?”
“他人比較實誠,會對在意的人好,手段也不錯,而且簡在帝心,人不錯,前途應該也差不到哪去。”
楊允蘭發了會呆,沒有說話。
燕筠青知道她在想什麼。
前幾天宮裡來信,想要個楊家的姑娘進燕王府,跟薛崇禮作伴。楊家幾個小娘子挑來挑去,合适的也隻有楊允蘭。
這麼個謙恭柔順,被父母偏心了都隻敢小聲哭的小姑娘,一旦成了親王側室,最好也不過是五品孺人,一輩子就算是望到頭了。她唯一能抓住的就是祾歌的歡心。
可祾歌明顯中意肆意張揚的才女,楊允蘭顯然入不了他的眼。她的未來又該如何是好?
她才虛歲十二,放在燕筠青的時代,才讀小學五年級。薛崇禮甚至比她還更小一歲!
還在父母懷裡撒嬌的年紀,就已經要考慮着出嫁了。
可她也無力改變什麼,隻能沉默着摸了摸妹妹的頭。
那邊,兄妹倆已經重新和好,說說笑笑地走了過來。薛崇禮笑呵呵地問:“燕姐姐,你今天打算教我們做什麼?”
燕筠青收回心思,笑道:“我們有荠菜,有鮮筍,有豆芽和香菇,還有胡蘿蔔和雞蛋。你們想吃面,還是想吃飯。”
薛崇禮眼珠子骨碌碌轉:“吃面是不是能從和面開始?”
提到和面,祾歌、薛崇禮和楊允蘭眼睛不約而同亮了。
哪個小孩子不喜歡和泥玩呢?可是他們從小被管得死死的,根本沒有玩泥巴的機會。于是吃面這個建議一緻通過,好不好吃不重要,重要的是可以揉面玩——
就連祾歌都不提繼續擦琵琶的事,回去淨手換了一件窄袖胡服過來。他回來的時候,薛崇禮正在往面盆裡加面。她一不小心加水太多,面團太軟,黏在她手上掉不下來。薛崇禮也不生氣,那手指一直戳着玩,看得祾歌眼熱不已。
“福昌,不要浪費糧食,我來幫你吧!”
不料薛崇禮卻壞笑起來,跟燕筠青一交換目光,燕筠青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同樣壞笑着開口:“君子遠庖廚,大王您這位君子,還是在門外等着的好。”
祾歌傻眼。這什麼意思?不帶他玩?
他實在不好意思再次開口,見真沒人邀請他,氣呼呼地走出廚房,叉手站在廊下生悶氣。
怎麼就——就沒一個邀請他一起玩!
沒人陪他玩,他就自己玩。他站在台階上,從最上端跳下去,然後一級一級跳上來,雙腳跳完又換單腳跳。四周的仆從都隻敢假裝看不見。他自己倒是玩的不亦樂乎。
但這個遊戲很快他就玩膩了。祾歌走進廚房,思來想去沒話找話地問:“你們這些荠菜和鮮筍都是從哪裡弄來的?”
燕筠青眼睛一彎,笑得格外狡黠:“我們在你竹林裡挖的。”
山莊的山腳下有一片小竹林。那地方本來是空地,後來祾歌被改成了竹林。如果有空閑的話,他格外喜歡在那裡抱着琵琶練習。
祾歌大驚失色:“啊!我的竹林!”
燕筠青就和薛崇禮一起偷着樂。
其實她們并沒有禍害那片竹林。園林中的主子為了保證疏密得當,每年都是要挖出一批竹筍的。隻不過今年是燕筠青帶着兩個妹妹,一起去挖着玩而已。
她始終認為,小孩子不能養的太幹淨,應該多接觸泥土,灰塵,雨水,花朵,甚至是貓貓狗狗。這樣他們長大之後就不太容易生病。
要不是祾歌還在養傷,她也會叫上祾歌一起去的。
薛崇禮笑夠了,認真地說:“燕姐姐,我覺得表哥在你面前,好像特别……鮮活。”
“嗯?”
“他以前就跟不像個活人一樣,很多時候跟我們說話,我都覺得那是有人在替他發聲,他就是張張嘴。感覺像個木偶人吧,反正不像活人。”
祾歌的聲音從外面飄了進來:“誰說我不像活人的?”
說着,他走進來,敲了薛崇禮的腦袋一下子。
“我說的!你要是再弄亂我頭發,我告阿婆去,叫阿婆罰你抄經抄一百遍!”她覺得威力不夠大似的,又揮舞着小拳頭強調,“一百遍!”
“那我到時候也去找阿婆,說你說我不像活人,讓你也跟着抄一百遍。反正我寫字快,我抄完就換上衣服去你院子裡,奏樂跳舞,看你還坐不坐得住。”
薛崇禮“哼”了一聲,轉過身去,不想理他。
再這樣下去,他們兄妹倆肯定要打起來。燕筠青拿出火折子,故意揚聲說:“我需要有一個人幫我燒火,誰現在有空呀?”
仗着人高手長,祾歌迅速搶過火折子,振振有詞:“燒火這種事情多危險啊,萬一一個火星子,你們的裙子就毀掉了。這種危險的事情就該我們男人來做。”
薛崇禮跳着去搶,怎麼也夠不着,隻能癟着嘴坐在一邊揉面。
祾歌翹着尾巴,抽出他中意的枝條,覺得自己握住了火神祝融之劍,此刻,他就是真鳳轉生,号令百萬火兵火将,莫敢不從!
薛崇禮和楊允蘭都一臉羨慕地看着他。
燕筠青和門邊的蘇戎墨交換了眼神,往旁邊挪了挪,防止被他燙到。
算了算了,算算他的年紀,也……确實到這個年紀了。
不管怎麼樣,他自己想象着玩樂,也比偷偷躲起來發病要強。
至于以後嘲笑他的事,還是以後再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