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勸我去做數科,做了數科就能把紙張的價格降下來嗎?你說一卷五十文,就不說五十文了,我去做數科的學問,能把一卷書的價格降到五百文嗎?”
燕筠青沉默。
“當然,我去參政也不能。”祾歌平靜地說,“但是我去參政能叫老百姓多點糧食,能叫有本事的人不餓死。說不定就有人能做出便宜的紙或者紡出便宜的絹。”
“或者我做的很沒意義吧,但是這就是不積跬步無以至千裡,不積小流無以成江海。”說到這裡,祾歌歎了口氣,“我是真的很想去學你說的數科啊,學那些,對我來說可真的簡單多了。你以為我很想去琢磨怎麼勾心鬥角嗎?”
燕筠青看着他,“噗嗤”一聲笑了。
對他這種天生學者的人來說,去做皇帝或者出将入相,着實是有些難為人。
燕筠青忽然就有些平衡了。
但是一想到他在最差的領域都做得好,她就又忍不住有點小小的嫉妒。
“我怎麼就不能跟你一樣,也在參政議政上做得好呢?”她小聲說。
“我可以教你啊。”聽到這話,祾歌驕傲地揚起了頭,“你有什麼問題都可以來問我,我現在就可以教你。”
燕筠青饒有興緻地盯着他,很好奇他能說出來什麼話。
“我教你的第一招嘛——”他故意拖長了音,金琥珀色的眼睛寫滿了得意。
可是話還沒說出口,蘇戎墨忽然走上樓來:“主子,左奉宸衛備身左右王無擇求見。”
聽到這個名字,祾歌的臉立刻黑了下來。
“我不見!”他氣鼓鼓地說,“不見他!”
蘇戎墨卻說:“王校尉說,主子若是不下去見他,他就自己上來見主子。”
祾歌的臉更黑了。
他交代掌櫃的今天燕筠青三人随便選,記他賬上,然後咬牙切齒地下了樓。随後,燕筠青就終于知道了他讨厭王無擇的原因。
她聽到一個清亮的男聲調侃:“喲,你終于長高了啊!”
燕筠青從樓梯向下看,先看到的是一雙長腿。
她聽到祾歌咬牙切齒地說:“畢竟我要長腦子,不像你,傻大個!”
原來他擔心自己長不高,是這麼來的。
燕筠青憋着笑,想看看這位“傻大個”長得什麼樣子。
這是個高大英俊的少年郎,三庭呈現出三種不同的風格。他的眼睛是很标準的桃花眼,瞳仁烏黑,秀氣婉約而多情,鼻梁周正圓潤,精緻而不柔弱,陽剛卻不粗犷,端正顯貴。而他的下庭偏向敦厚,讓他精緻的五官不至于過于纖細柔弱。
他穿了一件淺藍色的直裰,外面套了一件靛藍色緞面純金銀杏紋的大氅,烏發用一根靛藍色發帶紮起,更顯得面如冠玉。比起還是孩童模樣的祾歌,他已經全然是個男人了,哪怕隔着樓梯,燕筠青都能感覺到他身上躁動的血氣。
果然是皇長孫精選出的美少年,寬肩細腰大長腿的樣子,可真是養眼。
尤其他還和另一位美少年蘇戎墨站在一起,王無擇像一幅濃墨重彩的工筆畫,蘇戎墨則像含蓄隽永的水墨畫,兩人站在一起竟不相上下,再加上旁邊那個眉眼精緻如景的祾歌,燕筠青覺得整間屋子都亮了。
她都不敢想象奉宸衛還有多少美人。
此刻,美少年王無擇正背着手,微微彎腰,桃花眼中全是笑意地跟祾歌說話,不過說出來的話,可就不那麼動聽了:“所以,是你的腦子壓得你長不高嗎?”
祾歌氣得鼻子都快歪了。
可他嘴笨,說不出來話,隻能用力瞪着王無擇,恨不得撲上去咬王無擇兩口。
王無擇見狀,不由得哈哈大笑。
祾歌轉頭就走。
“诶,别走啊。”王無擇把他攔下,“你我好不容易見個面,都不願意跟我一起吃個飯,叙叙舊嗎?”
祾歌面無表情地說:“我不記得我們有什麼舊可叙,說你一頓飯吃五碗嗎?”
王無擇被噎了一下,伶牙俐齒地反擊:“當然是聊聊你這半年怎麼就長高了半個頭啊,我又不是第一天吃五碗飯了。再說了,五碗飯怎麼了,你就是連吃飯都不行,所以才長不高的!”
他說着,去比祾歌的身高。王無擇比祾歌大了半歲,祾歌雖然不算矮,但在他面前還是低了大半個頭,像個小弟弟。
見此情景,祾歌氣得鼻子都歪了。
“我會長高的,比你還高!”他像隻被踩了尾巴的貓,“你就等着瞧吧!”
“好,”王無擇笑得狡黠,“既然這樣,今天我做東,請你去百味齋吃飯,咱倆比比看誰能吃,你敢不敢去?”
百味齋是南市有名的酒樓,其中的酌月酒更是有價無市。但聽到這話,祾歌卻冷靜下來:“百味齋前幾天出了人命案,晦氣得很,我還帶着表妹,不行。”
王無擇一愣:“建昌王武攸甯之子與公主男寵幼弟鬥毆緻死案?竟然是在百味齋!”
祾歌平靜地應了一聲:“沒事的話,我就先走了,我要帶妹妹回家。”
“去哪?”
“酌月山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