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南缪行禮:“回大王,陛下有旨,自今日起,由臣來為大王問診。”
祾歌油然而生一股厭惡。他耐下性子,吩咐道:“你不行,去叫燕筠青過來。”
沈南缪的腰越發彎,可是卻沒有松口的意思:“陛下有旨。”
祾歌将手中的箱子放在一旁,忽然抓起茶杯砸了過去。
青瓷碎裂一地,沈南缪大吃一驚,隻能強忍住逃走的意願:“大王,臣不能抗旨……”
皇長孫實際上是個脾氣還不錯的孩子,沈南缪沒想到他會發這麼大火。
他聽到皇長孫殺氣騰騰地說:“我說,讓燕筠青過來!”
沈南缪口中發苦,跪在地上不敢動。
剛剛那一霎,他真有種被雄獅、老虎盯上的恐懼感。
皇長孫越長越像皇帝了。
想到那個陰晴不定、兇殘嗜殺的女人,沈南缪雙腿都有些發軟。
看着他的醜态,祾歌冷笑一聲,揮揮手,把他趕出會客廳。
“我要燕筠青過來!”
可是,他左等右等,卻隻等來了女皇身邊的小宮娥。女皇有令,命燕禦正負責編纂醫書,從此不再接管他的問診。
“這是什麼意思!”祾歌沖小宮娥大吼,“派這麼個人過來,是想讓我延誤病情而死嗎!”
他大鬧起來,把桌子上的杯盞茶壺往地上砸,小宮娥被他吓得跪在地上瑟瑟發抖,祾歌甚至聽到了強忍住的啜泣聲。
“大……大王,是……是燕禦正自己……她……”小宮娥吓得心神俱裂,說不出一句話。
可是聽到這話,祾歌卻如墜冰窖。
燕筠青是自己請辭的?
他把她當朋友,跟她剖析自己的内心,她就連一句道别都不說,就這麼躲開他了?
祾歌眼前一黑,尖銳的雷鳴自耳邊炸開,一股強烈的憤怒油然而生:“我再最後說一遍,讓燕筠青來見我!”
可是沒人回應。
他被燕筠青抛棄了。
祾歌腦海中“嗡”地炸開,他大吼大叫着,發瘋一樣地要去找燕筠青,想要當面問個明白,卻被人攔下,不許出門。他的身體晃了幾晃,似乎有些站不穩的樣子,踉跄着後退兩步,摔倒在軟榻上。
他還想送燕筠青禮物!
祾歌的鼻子酸得發疼,眼淚止不住地往外湧。這時,他看到自己放在桌子上的禮物盒,更加覺得眼前發黑。他拆開那盒子,把易碎的幾樣放在外面,剩下的鵝卵石、木球、玩偶等用力砸在地上,發出憤怒的嘶吼。
就算扔掉,也絕對不會再送給燕筠青!
祾歌雙目猩紅,發狂似的砸着自己的玩具,跳起來用力踩踏。他現在非常憤怒,甚至想把自己都這樣砸壞、摔壞!
宮人們見他這樣哭鬧,怕被牽連,一時間都不敢靠近他。
如果燕筠青在這裡,她肯定會說,這就是自閉症情緒缺陷的一種,他因為顱腦先天異常,很容易盲目憤怒。若是以十分為滿分,他發起怒來可能會達到十二分。
這樣對他的身體來說,也是一種負擔。
此刻,祾歌就覺得渾身疲倦。
他随便掃開碎瓷片,找了個地方坐下,看着眼前的一切。
會客廳内一地瓷片,還夾雜着祾歌扔到地上的玩具。
那都是他曾經的寶貝。
他晃了晃頭,忽然覺得很後悔。
他的寶貝,怎麼被他扔掉了?
不啻于憤怒的委屈在他心中浮現。他撲倒地上,把丢出去的“寶貝”一顆顆撿起來,擦幹淨,跪在地上找盒子,甚至一時半會都想不起該去桌子上拿。
可是地上實在找不到盒子,他幹脆坐在地上,把能找回來的玩具全都擺在身旁。他怔怔地望着那隻陪了他十多年的紅漆木球,這還是當年李治為了安撫他,專門為他打造的,“很咕噜很咕噜的啾啾”。
現在木球舊了,阿翁也不在了。
他交不到朋友,好不容易認為是“朋友”的,也背叛了他。
祾歌悲從中來。他小心地把紅漆木球收在懷裡,抱着膝蓋,無聲地哭泣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