祾歌點點頭，逐字逐句跟王無擇學話。

王無擇一直在偷笑。他本就長了一雙桃花眼，這樣笑起來簡直讓人覺得陰天都放晴了。

祾歌也不多說，他隻是趁王無擇不在的時候，當着衆人的面，面帶微笑、聲音洪亮的，用這句話和王孝傑打了個招呼。

“王校尉說，這句話是專門跟王大将軍打招呼用的。”祾歌笑容滿面。

王孝傑怒發沖冠：“王無擇呢！這個逆子！”

祾歌一臉無辜地站在一旁：“怎麼了，王大将軍？”

王孝傑沒理他，大聲命令親兵去拿人。

蘇宏晖在一旁小聲解釋：“剛剛那句話……是辱罵的話，挺髒的，周公子以後可别再學了。”

祾歌一臉乖巧地點了點頭。

王無擇被親兵叫過來的時候還在竊笑。

有人要倒黴了。

但是當他走進帳篷，看到臉色鐵青的王孝傑，又看到安然喝茶的祾歌，還有手持軍棍站在營帳前的親兵，王無擇腳步一頓，決定掉頭就跑。

王孝傑見他這個樣子，哪裡不知道他是故意的，好不容易壓下去的火氣又“噌”地一下子冒了出來，他拍着大腿，破口大罵：“你個小兔崽子，連你阿爺都敢消遣！你給我滾過來！”

王無擇邊跑邊喊：“男子漢大丈夫說到做到，我說不去就是不去！”

王孝傑猛地一拍桌子，桌上的酒杯都震了一震，他吼道：“把這個小兔崽子給我拿下，重打十軍棍！我今天不打得你長記性，老子就跟你姓！”

祾歌看着雞飛狗跳的父子倆，淺淺地啜了一口茶。

好茶，真是好茶。

王無擇想的沒錯，有人要倒黴咯！

直到祾歌喝完茶，禮貌地跟王孝傑告辭，王無擇還被按在地上鬼哭狼嚎。

祾歌走過他身邊的時候，還對他笑了笑。

“謝謝你教我回鹘語，王校尉。”

說完，他不管王無擇把牙咬得嘎吱作響，施施然離開了。

王孝傑看看王無擇，又看看遠去的祾歌，忽然覺得小孩端着點也不錯。

至少祾歌不會整出這種坑父親的幺蛾子。

王無擇這個逆子！

不過，雖然王孝傑發狠要把王無擇打死，但是作為他的獨子，王無擇還是受到了優待。

他隻被打得起不了身，并沒有被打斷腿。

祾歌帶着禮物來看他：“哎呦呦，這不是我們的男子漢王校尉嗎，唉，路程緊，沒法讓你一個人停下休息。”

王無擇“哼”了一聲，把頭别過去不理他。

祾歌笑眯眯地說：“不過你嘛，将門虎子，一點都不嬌氣。這種小傷，對你來說應該不是個事吧。”

說完，他隔着中衣拍了拍王無擇的大腿。

王無擇登時一聲慘叫：“喂！你做個人行嗎！”

“是你告訴我的啊。”祾歌又露出了無辜的微笑，“不是你說的，見人要這樣打招呼嘛。”

王無擇氣哼哼地翻了個身。

祾歌忍不住笑了起來。

“好了，握手言和嗎？”祾歌拍拍他，“你以後在路上少給我整這些有的沒的，咱倆相安無事到安西都護府，怎麼樣？”

王無擇一聽，差點直接跳起來：“什麼叫有的沒的！”

“你……你等着！等我好了，咱倆出去一決高下！”

祾歌笑了起來，沒再說什麼，優哉遊哉地走了。

蘇戎墨看着他。

臨出發前，蘇戎墨在武曌的授意下，單獨見了燕筠青一面。

祾歌不能見燕筠青，不代表武曌從此放棄他的病了。

武曌隻是不願意祾歌見燕筠青而已。

因此，武曌命蘇戎墨去見燕筠青，按照燕筠青的要求記錄下祾歌的發病頻率和狀态，記錄祾歌的脈案，定期寄信回去，方便調整祾歌的藥方。

在上一封回信中，燕筠青說，離開有毒的環境，和同齡人建立穩定的友誼，都有助于祾歌恢複。

他的發病頻率也漸漸降低了。

他在慢慢康複。

不枉陛下精挑細選，選了自來熟的王無擇做他的朋友。

這次祾歌出發去西域，武曌确實存了讓他去軍隊，多和男人接觸，變得陽剛些的心思。但十六衛哪裡都能去，之所以選擇王孝傑，還是因為王無擇。

王無擇活潑開朗，愛玩好動，情緒外放，是個典型的大唐男兒——不，現在是大周了。他是最早對祾歌表達出善意的同齡人之一，性格又最自來熟，說不定能慢慢和祾歌玩到一起。

就祾歌自己那個孤僻的性格，要他主動交朋友，簡直難如登天。憑他自己，怕是天塌下來都不想出家門。

如今看來，王無擇确實有效。

祾歌居然都學會主動去看望王無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