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轉眼便是中元節。
中元節又稱為盂蘭盆節,也叫佛歡喜日、僧自恣日。僧侶在這天可以盡情集會,給遠道而來燒香拜佛的香客開俗講,說些有趣的佛學故事,諸如目連救母等。未出家的普通人,則會在這天将祭品送去寺廟,也将供養僧侶的财物奉上,而自己,就燒香拜佛,聽僧侶講故事,或者幹脆郊遊野炊。
王無擇早早被叫了回來。張桂花要帶着他和祾歌、蘇戎墨三人一起去上香。
祾歌換好衣服去将軍府正堂的時候,張桂花正提着王無擇耳朵教訓他:“今天必須打扮得利利索索的,不準胡來,聽見沒有!”
王無擇耷拉着頭,一副興緻缺缺的樣子。
祾歌立刻明白過來。
這次整個西州的達官顯貴都要去燒香拜佛,張桂花怕是要給王無擇相看人家了。
他低頭看看自己身上的織錦,沉吟片刻,道:“我們去換身衣裳再來。”
王無擇立刻道:“我去幫他們參謀。”
他剛想開溜,就被母親提了回來:“你也得換!再去拿幾件公子的衣裳過來,讓他挨個試!”
祾歌怕被一起折騰,連忙開溜。
等到王無擇換好衣裳出門,祾歌左看右看,不由得滿臉戲谑,湊過去問:“哪家姑娘?”
“隴西李氏。”王無擇壓低聲音說,“是唐都督的内外甥孫女。”
唐休璟的夫人出自太原王氏,五姓七望中的太原王氏。
很難想象這種眼高于頂的人家,居然能看上王無擇。倒不是說王無擇不好,他出身奉宸衛,和當代皇帝、朝夕相見,和未來皇帝或者太子一起長大,一個飛黃騰達跑不了。
隻是王孝傑農民出身,太原王氏連皇室都要看低,隴西李氏也不遑多讓。現在他們居然要嫁女給王無擇?
看來最近女皇削弱世家的步調加快了,不然他們不會攀上王孝傑。
不過也很難說,王孝傑這種當代前幾的猛将,已經出将入相了,總能撈一個國公當當。
“可現在是選妃期間吧?”祾歌問,“從京中趕來西州,少說得幾個月,她一個嬌娘子,怎麼趕得上?”
王無擇擺擺手:“不是所有人都會入京選秀的。有些不願意去,就會報身上有胎記、有痣,或者恰巧病倒。實秋的大妹妹就是這樣避開選秀的。唐都督認為她不适合進宮。”
祾歌“哦”了一聲,又壓低聲音問:“你什麼看法?”
“總要去見見的,唐都督的面子還是要給。”王無擇壓低聲音說。
祾歌又問:“師父呢?”
“他有點動心,不然不會讓我去見。”王無擇小聲說。
祾歌沉吟片刻,道:“我建議别沾五姓七望。”
王無擇一愣:“為什麼?”
祾歌剛要說話,忽然聽到小厮的聲音:“公子,夫人請你過去。”
祾歌擡頭一看,唐夫人和張桂花站在一處寒暄,唐夫人身邊一左一右跟着兩個兒媳,身後還有幾個未出閣的小娘子。祾歌不打算去湊那個熱鬧,就站在一旁裝作賞花。
王無擇沖他眨下眼睛,快步跑了過去:“晚輩王無擇,見過王老郡君、安人、孺人。”
三品妻為郡夫人,四品妻為郡君,六品妻為安人,七品妻為孺人。王孝傑之妻張桂花自然是郡夫人,唐休璟妻則為郡君。唐旻的父親現在官居六品,叔父官居七品,其嫡母就是六品安人,嬸母就是七品孺人。
唐休璟之妻王老郡君笑着點頭:“貴府公子不愧是在禦前長大,我家幾個小子都多有不如。”
因為要見外客,張桂花也開始說官話。她笑着說:“我家無擇也是聖上開恩,讓他上京去長長見識。他比起監察使、蘇長史這些公子,還是多有不如。快别說這個臭小子,這些都是誰家的小娘子,一個個出落得跟水蔥一樣鮮嫩。老姐姐,你可真是好福氣,不像我,家裡隻有一個吵吵鬧鬧的冤家!”
王老郡君笑了起來,伸手叫來一個烏鬓雪膚石榴裙的小娘子:“這是我娘家弟弟的外孫女兒,家裡姓李,行十九,來我這裡小住!十九娘,還不快給張郡夫人行禮,木愣愣的幹什麼!”
李十九娘是個杏眼桃腮的小美人,對王無擇,她隻是客套地屈膝,口念“郡夫人萬福金安”,卻沒怎麼看王無擇。
看樣子,她是沒瞧中王無擇。
祾歌忽然想去湊湊熱鬧。他大步走了過去,笑道:“諸位聊什麼呢,這麼熱鬧!”
聽到這話,長輩還沒有反應,李十九娘先柳眉倒豎。沒想到,她轉過頭看到祾歌和蘇戎墨之後,卻眼前一亮,忽然嬌羞起來,躲在王老郡君背後。
“是監察使和蘇長史啊。”王老郡君帶着家人行禮,張桂花也帶着王無擇行禮,祾歌還禮,一群人說說笑笑向寺廟内走去。
“怎麼不見實秋?”祾歌笑問。
“他去拜見未來嶽丈了,等下在内殿和我們會合。”王老郡君笑着說,她話鋒一轉,問道,“前些日子聽聞監察使身上不好,現在好些了嗎?”
祾歌笑眯眯地說:“多謝都督夫人挂念,濟川好多了。”
他忽然感到一道視線,扭頭看去,卻沒找到視線來源。
這讓他有些不太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