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說話間,唐旻也趕了過來。可是他臉色發白,看上去有些強自鎮定的樣子。見到這一行人,他勉強笑容過來行禮,離得近了,祾歌還看到了他額頭的汗珠。
他迅速和蘇戎墨交換了一下眼神。
他們依次燒了香,知客僧請諸位夫人去後面聽俗講,祾歌便提出要出去走走:“想去碑林觀書法。”
幾家長輩自然不敢攔,王老郡君笑道:“旻兒,監察使最擅書法,你也随監察使長長見識。”
李十九娘趁機撒嬌:“姑外祖母,十九娘也想跟着表哥一起。”
王老郡君笑呵呵地說:“讓你表哥帶你們姊妹都去,可别吵到監察使。”
“今日人多,不如讓無擇同去,相互之間也能有個照應。”張桂花也笑着說。
祾歌自然無可無不可,他本來就是來幫王無擇相看的,自然越熱鬧越好。
王無擇卻怏怏的,被母親瞪了一眼,微微一歎,也跟着出去了。
外面自然是摩肩擦踵,熱鬧非凡。就連樹上都纏着絹花。
這種時候,自然是不好去湊熱鬧的。
一行人便往後山走去。
“碑林有什麼可去的?”李十九娘小聲嘀咕。
祾歌笑笑,道:“書法中有一種流派,叫做魏碑體,就是從前北朝的碑刻。我想去其中看看,也隻是認為西州自漢以來,南來北往者不知凡幾,其中或許有些遺寶也未可知。”
“我倒不這麼認為。”李十九娘高高地揚着頭,“舉凡珍寶,大多藏在世家大族手中。如果監察使真的想看魏碑,十九娘可以寫信回家,求祖父借閱。”
祾歌溫和地笑了笑。
李十九娘又矜持地笑道:“不知公子出身哪家?”
“汝南周氏永安房,臨川公主孫。”祾歌對她的鋒芒視而不見。
李十九娘又問道:“那麼蘇長史,想必正是武邑蘇氏子弟了,果然是豐神俊朗。”
蘇戎墨正想說話,忽然有唐家的小厮快步走來,向着唐旻說了些什麼。唐旻立刻面色慘白,幾乎有些站不穩當。
王無擇立刻上前扶住他,關切道:“實秋,你怎麼樣?是不是中暑了?”
唐旻眼中俨然有淚花,他道:“我……我沒事。”
祾歌走上前去,扣住他的手腕。從脈象上來看,不是什麼中暑,反而像是受了打擊。
祾歌沉吟片刻,開口吩咐:“戎墨,你去找知客僧要一間幹淨的客房,準備熱水。守拙你搭把手,我們扶實秋過去。勞煩諸位姑娘和長輩們說一聲,就說我先帶着實秋去休息。”
李十九娘驚了一下,立刻點頭:“我知道了,我會保護好妹妹們的。”
祾歌對她點點頭,這才和王無擇一起扶着唐旻回客房。
剛一關門,祾歌就問道:“發生什麼事了,讓你這樣失魂落魄?”
唐旻沉默片刻,道:“六娘逃婚了。”
此言一出,猶如一道平地驚雷。
祾歌三人面面相觑,一時間不知道說什麼好。
這無疑是打整個唐家的臉。
不光是唐旻,就連唐休璟、甚至唐家遠在晉州老家的族人都會被人指指點點,被無端揣測唐家家風。唐旻那些未出嫁的妹妹可能會被悔婚,也會面臨無人可嫁的局面。
唐旻眼中淚花浮動,他仰起頭深呼吸,努力将眼淚收回去,道:“這件事不能傳出去,不然我和六娘的婚事就完了。”
王無擇一把提起他的衣領,咬牙切齒地低聲罵道:“你還在想麴六娘,怎麼就不想想你的族人、你那些未娶未嫁的弟弟妹妹!”
唐旻一掌拍掉王無擇的手,針鋒相對:“隻要六娘跟我順利成親,這些根本就不是事!”
“你說的是能瞞住,一旦傳出去了怎麼辦?”祾歌沉聲問。
“所以更不能傳出去!”唐旻幾乎是從牙根擠出這句話。他捉住祾歌的手,神情急切,“守拙,濟川,戎墨,這件事不能讓我家裡知道,不然六娘會被退婚的。你們幫幫我,隻要幫我找到她就行。有人看見她出城了,走的是西門。她現在走不遠,現在肯定還能追上。”
王無擇沉默着。祾歌說唐旻會壞事,他本來還想反駁,可是現在唐旻的舉動無疑證明了這一點。
他問道:“這個女人,你是非娶不可?”
“我真想娶她,她才是我此生所願。”唐旻說。
王無擇失望地看着他,半晌,才應了下來。
“一人帶一隊人馬,現在就出發。”祾歌瞥了唐旻一眼,冷靜地下命令,“走吧,去找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