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七節
眼見天色漸沉,祾歌遣散左右,準備到正堂用晚膳。
王無擇壓低聲音道:“諾布嘉瑟這幾天總在園中散步,帶着你的貓玩,偶爾也和仆從說幾句話,那些仆從事後也來找我,說是諾布嘉瑟讓他們幫忙找東西,有時候是石頭,有時是松果,還有時是帕子。”
他壓低聲音,跟祾歌咬耳朵:“我不信他這段時間什麼都沒想過,要不要……”
他伸出手,五指收緊。
“穩住不必動,看看他到底想做什麼。”祾歌摸摸耳朵,道。
“那我先盯着。”王無擇應下,促狹道,“怎麼,耳朵癢啊?”
冬日天黑得早,此時已經燈火通明。
祾歌身着白狐裘裡子的玄色大氅,頭戴赤金冠,和周圍人厚厚的毛氈帽格格不入。
他嫌棄氈帽厚重,怎麼也不肯帶。
冬日也不至于太冷吧。
婢女為二人打起簾子,王孝傑見隻有二人,問道:“小蘇呢?今天一天都不見人影。”
蘇戎墨的聲音從外面傳來:“師父就這麼挂念我?”
比起祾歌,王孝傑更喜歡蘇戎墨。在王孝傑面前,蘇戎墨也健談了不少。
祾歌擡手,又撓撓耳朵。
他耳尖着實癢得很,摸起來還有些硬塊。
王孝傑咽下預備問蘇戎墨的話,有些幸災樂禍。
張桂花立刻打了王孝傑一下,招手讓祾歌到她身邊,拿來一盞油燈端詳祾歌的耳尖。
“凍耳朵了。”她說,“等會師娘就給你做頂帽子,以後好好戴帽子,大冬天的帶個小金冠,那不是找罪受呢嗎?”
祾歌摸着耳尖,不說話。
他本來就男生女相,氈帽一戴,就更不像個男人,未免被人看輕。
更何況,氈帽戴在頭上,跟扣了口鍋似的,他不樂意。
祾歌沒有接話,他掃了一眼菜色,長歎一聲:“又是肉。”
張桂花對他感激得不得了,聞言,笑道:“有你最愛的菌菇豆腐湯,還有黴幹菜,吃些解膩。”
祾歌垮着臉,歎氣道:“想吃雞蛋白菜湯。”
衆人都好奇道:“白菜是什麼?”
“是宮中新養出的禦菜,鮮美無比,甘甜可口。”祾歌笑着說。
諾布嘉瑟狐疑道:“當真?”
“當真。”王孝傑道,“我曾得皇帝賜菜,就賜了一碗白菜豆腐湯,确實鮮甜無比,冠絕群菜。”
王無擇也附和道:“對!我嘗到過兩次,一次是元夕宮中賜菜,一次是新帝登基,奉宸衛分菜,我作為備身左右,分到半片。白菜的味道确實是人間罕有,祾歌,你能讓皇帝分幾顆給我們打打牙祭嗎?”
“我在信中寫過,但是……山迢路遠,也不知道還要等多久。”祾歌越想越餓,狠狠揉了雪奴兒幾下。
諾布嘉瑟撐着頭,問道:“你們漢人有種說法,叫做莼鲈之思,莼菜和白菜,誰更好吃?”
“看你口味。”祾歌怏怏地說,“莼菜确實比白菜鮮,但是口感也……黏糊糊的,不如白菜脆爽。”
王無擇賤嗖嗖地接話:“像鼻涕!”
祾歌和張桂花同時給了他一巴掌。
“吃飯呢,躏不躏人!”張桂花罵他。
“惡心,好惡心。”祾歌撇嘴。
王無擇擠眉弄眼,又挨了母親一巴掌。
幾人熱熱鬧鬧地用膳,諾布嘉瑟煮起了酥油茶。
祾歌看着他,忽然說:“煮兩鍋,我要一鍋放糖的。”
“酥油茶既然能放稞條進去,那能不能放豆沙?”張桂花問,“前兒蒸的豆沙包,還剩下好多蜜紅豆。”
祾歌雙目一亮:“我要試!”
張桂花慈愛地看着他:“好,師娘這裡還有蜜棗和葡萄幹,要不要也放進去試試?”
祾歌連連點頭。
她轉向蘇戎墨,問道:“小蘇呢?要不要吃果脯點心?”
“若是有鮮瓜果,我吃點就好。”蘇戎墨笑道,“沒有鮮果,凍梨也好。”
張桂花立刻派人去取。
王孝傑捶着自己的肩膀,笑罵道:“還要吃時鮮瓜果,要吃糖,真不愧是宮裡出來的公子啊。”
王無擇走到他身後,為他捏肩。
祾歌盯着他們看,看得王無擇忽然揚起頭:“怎麼,我臉上有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