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時節,草原上刮起了白毛風。
諾布嘉瑟躲在避風的雪窩子内,一動也不敢動。
西域的深夜極冷,呼出的白氣都能凍成冰。現在又刮起白毛風,沙海都變成了雪原。四周白茫茫一片,諾布嘉瑟不敢上路。
他隻能用右手捂住自己的左手大拇指。
為了逃走,他掰斷了自己的手指,換上髒羊皮襖,從西州的排污渠鑽出城。
左手疼得他幾乎昏厥,這隻手應當是徹底廢掉了。
但他想回家,想妻兒。他太想回去了,就算死,他也想死在大蕃境内。
王家很好,可就是因為王家其樂融融,他才更覺得寂寥。
他摸了摸懷中的糖罐子,那糖罐封的很好,一出城,鑽進雪窩子,他就用雪把罐子擦幹淨了。
這糖比大蕃的青稞糖都甜,嘉瑪類肯定會喜歡,白瑪類必然也會喜歡。
如果沒有這場白毛風,他現在已經進入大蕃境内了。
他的目的地是焉耆,在西州西南,約五百裡。
焉耆是“安西四鎮”之一,也是其中距離西州最近的重鎮。
隻要能到焉耆,他就能通過焉耆的守軍直接聯系到哥哥。
諾布嘉瑟往口中塞了一口雪。
他一定要熬到焉耆!
胃中的餓感已經消失,他的口糧早已吃得精光。若他不能找到補給,他就會活活餓死在草原上。
諾布嘉瑟迷迷糊糊地睡了過去。
他是被腳步聲吵醒的。
關内雪薄,踩在上面會“嘎吱”作響。但是到了關外,踩在雪上隻會“沙沙”響,就像是踩在沙子上一樣。
諾布嘉瑟一激靈,迅速清醒過來。
他尚且完好那隻右手,悄然握住了一把匕首。
如果是追兵,他就能殺幾個是幾個。
他悄悄透過換氣孔往外看。
來者是個小女孩,瘦弱、蒼白,看上去十歲左右。她拄着一根木棍,深一腳淺一腳,艱難走在雪中,肩膀上已經落滿了雪。
諾布嘉瑟略一深思,沒有動彈。
這大概是附近牧民家的孩子,隻要他不暴露,完全可以放這孩子一馬。
他看到那個女孩子開始解衣帶,不由得閉上眼睛。
可就在他剛閉上眼睛不久,他聽到了另一道腳步聲。
聲音越來越近,很快,一個瘦小的男人出現在他視野中。
諾布嘉瑟剛放下的心又提了起來。
幸好沒有貿然現身!
沒想到,那個小女孩居然是漢人的誘餌!
他掃了一眼那女孩,發現女孩正在出恭,連忙将眼神移開。
可幹瘦男人卻走向了那女孩。
不對,那女孩有危險!
諾布嘉瑟想要起身,最終還是将自己按了回去。
女孩正在方便,就算看到幹瘦男人,也已經來不及逃跑。那男人彎下腰,湊到女孩耳邊說了句什麼,那女孩的臉色立刻變得慘白。
幹瘦男人對女孩伸出手,諾布嘉瑟看不到他做了什麼,但是他感覺不是什麼好事。那男人抱着女孩子,将之放在雪地上,側對着諾布嘉瑟解腰帶。
女孩沒有說話,也沒有起身逃跑。這男人再怎麼幹瘦,也是一個大男人。她的褲子已經退到腿彎,想跑都跑不了,看來這女孩要香消玉殒了。
諾布嘉瑟有些不忍,正打算移開眼睛,卻看到那男人解下腰帶之後,女孩忽然伸腿一踹,正中男人弱點!
諾布嘉瑟心中叫好。
他看着女孩連滾帶爬逃命,隻一猶豫,女孩就被那男人抓住了腳踝。
那男人擡手就要打她,就在這時,女孩說話了:“我,我用手和嘴幫你,你讓我把褲子穿上好不好?”
男人掐着她的脖子,惡狠狠問:“你又想耍什麼花招?”
“我是為了你好,”女孩軟軟地說,“别看這附近都是雪,但是山頭後面都住有人。這是個冬天牧場,大家冬天都會遷過來。我要是大叫,就算你打死我,你也跑不了。咱們各退一步好不好,哥哥?”
這女孩的聲音很甜,這聲“哥哥”,别說那幹瘦男人,就連諾布嘉瑟的心都快酥了。
“我保證不說出去,”女孩可憐兮兮地仰視着男人,“隻要你别打我,我就把這事攔在肚子裡,好不好嘛,哥哥?”
幹瘦男人顯然受到了觸動,他慢慢放開了那女孩的咽喉。
諾布嘉瑟在心中說,趁此機會快跑!别碰他那髒東西!
可那女孩已經伸出了手。
諾布嘉瑟不知為何心中不太舒服,但是他無能為力。
他沒立場去指責那女孩不珍惜自己。
他垂下眼睛,打算避開不看,卻忽然聽到那男人極其凄厲的慘叫。
他捂着下身,倒在地上,慘叫聲驚得雪窩子上的雪都在抖動。
那女孩被吓得一抖,小臉忽然猙獰起來。她雙手抓起石頭,舉過頭頂,用力砸了下去,一下、一下、又一下……
鮮血濺起到她臉上,她卻恍若未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