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露重,忙了一天的警員們也都呵欠連天。
現場勘探細緻地進行了一遍,基礎的筆錄也都完成了,監控錄像還沒有修複。周奪看了看表,招呼着先回家好好休息。
但為保萬一,還是留了幾名異能者警員待在成岸大學,有了總都警署的前車之鑒,特訓島來的幾人猜拳決定留一個值夜。
裴也收回手,大義凜然地拍拍周奪和楊瘋的肩:“交給我了,請組織放心!”
幾人雖常年出外勤,或總在特訓島待,但在市區内還是有自己的房子。尤其是周奪,不菲的收入給他供了一套市中心黃金地段的高樓大平層,帶着個将整座城市風貌盡收眼底的超大露台,交通便利,離總都警署和成岸大學都近。幾人一緻商定就在周奪家過夜了。
除了蹭住,幾個羊毛薅盡的住客還理所應當地敲了周老大一頓豐盛的宵夜。幾人拎着滋滋冒油的燒烤和冰鎮可樂,興沖沖地走進禦昉财大氣粗金光閃閃的電梯,然後和剛從地下室上來的沈廷骁大眼瞪小眼。
“好巧啊,”電梯升空,率先打破詭異沉默的是沈廷骁,他看向周奪,略帶疑惑道,“你們……也住這裡嗎?”
楊瘋西士梵南鲸不約而同指向周奪。
沈廷骁表現出來的模樣非常之彬彬有禮,但是一想到他在商場上的雷霆手段,以及沈家那些大大小小的傳言,這份彬彬有禮也隻在幾人心中落得個笑面虎的形象。
“……”周奪避開沈廷骁的目光,給幾個忘恩負義的王八蛋翻了個小小的白眼。
沈廷骁沒再說話,隻是目光多駐留在周奪身上。他的樓層低于周奪,很快電梯就停下。
沈廷骁也沒有說什麼“下次邀請來我家做客”的客套話,隻略颔首示意,就邁出了電梯。
他的身影消失不見後,電梯裡的人才又大喘氣。
“這麼緊張幹什麼?”周奪好笑地看着誇張拍着胸脯的楊瘋,電梯門再次開了,幾人走了出去,“又不是第一次見。”
“不知道為什麼,跟他待一塊就是渾身不舒服。”楊瘋甩甩頭,像是要抖掉身上的雞皮疙瘩,“雖然說他那樣笑眯眯地跟你講話,但總有一種下一秒要狠狠往你身上咬一塊肉的感覺。”
“這可能就是資本家的氣場吧。”楊瘋如是判定,“不過他怎麼也住這?他不是住什麼什麼莊園嗎?”
“來看人的吧。”梵南鲸淡淡道,她眼尖,瞥見并認出了沈廷骁手裡提的東西,“他拿着的是萬國飯店的藍莓芝士撻,那可是總都最有名的甜點,提前預約都不一定能吃到的好東西。”
“你想吃?”周奪看向她,漫不經心道,“回頭找人給你帶點。”
“我不愛吃,太甜了。”梵南鲸撇撇嘴,倒是不甚在意,“沈廷骁估計是帶給自己的小情兒吧。”
“唉,有錢真好——”楊瘋哀哀怨怨地靠向周奪,“随随便便包個人出手都是禦昉的大平層,還有這麼大的露台和這麼帥的鄰居……”
“你有病嗎楊瘋,”周奪冷冰冰推開他,“整棟樓隻有我有露台,獨一無二。”
幾人就坐在這獨一無二的露台上吃着燒烤,喝着可樂,邊惬意吹着城市上空不太清新的微風,邊讨論着案情。
七嘴八舌了一陣,幾人除了得到同一人作案可能性大的結論外一無所獲。
這個案子從作案時到偵查中似乎都有着一隻無形的大手死死遮掩着,并又借助了某種外力讓真相更加深埋淤泥之下。
周奪他們來的倉促且突然,像是隻被發了張隻有題頭的紙,要他們在這張紙上寫滿正确的答案,在沒有任何提示和線索的條件下,就算周奪把異能用爆了也做不到。
頭疼。
梵南鲸和西士腦子混沌,率先遺憾離場。
剩周奪和楊瘋還懶懶靠在露台沙發上對碰着可樂瓶。
楊瘋摸出包煙遞給周奪。周奪本習慣性摸出一根,但忽然想到一張義憤填膺的臉。
“抽煙有害健康,那你呢?”
周奪還記得沈玉京說這話時眼底閃亮亮的水波。
他的眼睛真的很好看。眼波清淺,無時不刻像氲了汪琥珀色的泉,又将滿天繁星映在泉底。
周奪沒來由一邊嘴角上揚,放蕩不羁的。他把煙盒扔回去,隻順手在桌上摸了顆檸檬糖,撕開包裝扔進嘴裡嘎嘣響:“戒煙,我可要堅持。”
“你也少抽點吧,小心變醜。”
楊瘋白眼一翻但還是把煙盒收起來,學着周奪嘎嘣咬着檸檬糖。
酸酸澀澀,還挺好吃。
“老大,你和江南他……”靜默了好一會,楊瘋猶豫了許久還是說出口,但也隻說了一半。
“我不喜歡他。”周奪幹脆道。
“可我喜歡他。”楊瘋小聲嘟囔道。
周奪眼神複雜地看向他,大喝一口可樂,用碳酸氣體來代替酒精的沖勁,冷靜道:“他确實是個很厲害的omega,年紀輕輕能當總都法司的副司長。”
“但是楊瘋,在感情上,他不是良人。你忘了之前他都對你做了什麼嗎?”
“我知道啊,”楊瘋往後仰倒在沙發,頭朝天看着沒有星星的夜空,幽幽道,“但我還是喜歡,可能就是欠吧。”
周奪不置可否,将手中的飲料一飲而盡,懶洋洋舒展了一下身體,拍拍楊瘋的肩:“反正感情上的事我就隻提醒提醒你。你要真放不下,想去追,我也不反對。”
“反正人生那麼長,容錯率那麼大,就算是一時在感情上受挫了,那又咋了。”周奪狡黠地眨眨眼,起身也準備回房間休息,“大不了再陪你喝一宿罷了。”
“趕緊給我回來睡覺。”周奪順手抄起沙發上的抱枕砸向有些悶悶不樂的楊瘋,“你要失眠老子可不管你,明天反正都得給我早起。”
“這案子可不能再出事了。”
“得嘞,”楊瘋長籲一聲也站起身來,跟在周奪身後思索道,“你說,總都警署不會真有内鬼吧。”
“不知道。”周奪搖搖頭,但眼神晦澀,“事情沒下定論之前,内鬼就是不存在的。”
“畢竟都是朝夕相處了多少年的同事朋友,誰都不願自己被輕易懷疑。不過……倒有件事我覺得很奇怪。”
“什麼?”楊瘋問道。
“他們為什麼要對總都警署的警員下手呢?”周奪百思不得其解,“隻是單純地想抹掉線索嗎?”
“可是朝哥說之前一月也沒得到什麼有效的線索,除了那輛已經報廢的車。”
“而且貿然在總都警署對警員下手,”楊瘋也補充道,“也會留下更多的痕迹,而且,還會招緻總都警署出現内鬼的可能性。這對于兇手來說,不是得不償失嗎?”
“除非兇手隻是單純地想挑釁警察。”周奪思索。
“又或者,總都警署還有更多他們想要的東西,隻不過被隐瞞在抹掉線索這個假象之下。”
楊瘋細細想了想,起了一身雞皮疙瘩:“那這個案子……就更不單純了——我要跟你睡!”
周奪面無表情“啪”地關上自己擁有兩米大床的主卧卧室門:“想的美。”
楊瘋隻能委委屈屈跑去找西士。
*
清晨的陽光散漫進屋,周奪就無情地把深陷夢鄉的幾人從床上薅起。
總都警署有個不錯的食堂,因而幾人早飯也免了,洗漱收拾好後就直接前往。
然而剛邁進總都警署大門,周奪就聞到一股甜甜的蛋奶香。
非常柔和細膩,帶着專業糕點師精心烘培出來的誘人氣息。
“總都警署這食堂怎麼又升級了,這早餐聞着這麼高級。”楊瘋吸吸鼻子,帶着點陶醉道。
然而邁進辦公大廳,幾人就意識到不對勁了。
人人桌上都擺着包裝精美的咖啡和糕點,除了細嚼慢咽的窸窸窣窣聲,空氣安靜的連周奪幾人的腳步聲都放大到刺耳的地步。
一夜未眠的裴也頂着個大大的黑眼圈,卻看上去一點也不疲憊,反而吸着咖啡,滿眼放光的盯着來人。
“哥們兒,”裴也肩膀頂頂一臉疑惑的周奪,示意着他們桌上的早餐,“你的绯聞omega也太大方了。”
“?”周奪順勢看去,那是連他都有所耳聞的一家手沖咖啡,寸豆寸金,而另一袋,竟然是他昨夜才聽到的,萬國飯店的芝士藍莓撻。
背後傳來一陣腳步聲,周奪轉身,沈玉京笑盈盈地看着他:“哎呀,我來得可比你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