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是一把火燒掉,也會留下一些斷井殘垣,不可能像這樣,幹幹淨淨的,隻有泥土和植被。
“沈玉京。”周奪來到沈玉京身邊,語氣裡帶着微不可察的失望。“你确定是這裡嗎?”
四周打量的視線灼熱地凝在沈玉京身上。
沈玉京朝周奪伸手:“借我你的骨鞭。”
周奪沒有問原因,直接從手心将骨鞭抽出,送到沈玉京手上。
淩厲的破空聲在谷底蕩起一圈圈回音,沈玉京朝着虛空狠狠抽出幾鞭,勁風掠過,移平了一大片草坪。
但該怎麼樣,還是怎麼樣。
眼前場景變都沒變過。
不可能……
就算是翻轉空間,這麼幾鞭抽出,也該有所破綻。但眼前的場景仍就穩穩當當,好像千百年來都是這個樣子的。
周奪歎了口氣,上前一步想要取回自己的骨鞭。
沈玉京因着這幾鞭,足足花了很多力氣,甚至在最後還大量灌注自己的腺體分化能力。
他身上傷口處似乎都崩裂開,衣服上洇出了紅色的痕迹。
但沈玉京卻手腕一轉,避開周奪。
周奪心中突然警鈴大作,他剛想劈手去奪,卻晚了一步。
沈玉京騰空而起,一甩骨鞭朝着宋以安狠狠抽去。
一點力氣沒收的,将毫無防備的宋以安抽的倒飛出去。
宋以安被掼到地上,狠狠嘔了幾下,竟是吐出一大口鮮血!
“沈玉京!!!!!”周奪太陽穴突突直跳,下旋的暴風毫不留情地将沈玉京從宋以安身邊撞開。而他扯住骨鞭的盡頭,毫不斂力地往自己的方向扯。
沈玉京沒留住,骨鞭脫手,慣性将他帶着往前撲,手肘支地跪倒。
但他卻沒再動作,隻翻過身,絲毫不顧忌體面地仰倒在地上。
沈玉京的嘴角高高咧起,卻是笑出聲。
先是小幅度地顫抖,緊接着就是張揚的大笑。
笑的他那雙狐狸眼都蒙起淚花。
周奪扶起宋以安,朝着沈玉京方向走來。
其餘幾人隻敢站在四周,沒敢靠近。
因為此時的沈玉京……也以往形象大相徑庭,無論是驕縱任性,還是心機深沉。
他像是瘋了。
“你到底……為什麼?”見周奪走近,沈玉京自己先爬起來。聽到周奪異常失望的質問,他一句辯解都沒給自己說,隻懶懶地伸出自己的雙手,緊靠着,握成拳。
“我說的都是騙你們的。”沈玉京道,“現在可以把我抓起來了。”
他這句話,倒是讓在場所有人都沒有料到,一時竟愣在原地。
“快點!”沈玉京卻催促道,朝向李自龍,“你不是一直想把我抓進國際刑監嗎?”
“把我抓起來啊!”
李自龍這會子倒有些不知所措了,無助地看向周奪和宋以安。
周奪的唇緊抿成線,因過于用力而發白,似乎在克制自己說什麼。
而宋以安,拉過周奪的骨鞭,朝着沈玉京的手腕緊緊纏去。
“我給過你機會了。”宋以安輕歎道,“可你不知悔改。”
“宋哥……”周奪想說些什麼。
他看向沈玉京,但沈玉京卻一眼都沒看他。而是像是看到什麼寶藏一般,死死盯着宋以安。
良久,沈玉京才垂下眼睫,斂去眸子裡氤氲的風暴。
“不過,周奪不用跟我一起進去了。”再擡頭時,他的眼瞳變成玫紅色,閃着玻璃珠的光澤。
“媚術。”沈玉京用所有人都可以聽到聲音承認道,“是我勾引的他,讓他對我,言聽計從。”
他的眼尾上挑,嘴角亦尖尖上揚。陽光染過他的臉,細小的絨毛也都變得金光燦燦。
那就是妖精啊。
但周奪的心卻緊緊縮在一起,像是誰用針狠狠紮過一般疼。
沈玉京又騙了他。
沈玉京又抛棄了他。
連施舍的眼神,都不再看向自己。
“周奪。”身邊傳來宋以安冷沉的提醒,“冷靜。”
“他不值得。”
周奪終于是把陰鸷的視線從沈玉京身上移開,先帶着宋以安上了直升機。
*
沈玉京被已最快的速度送進了國際刑監。
異能抑制環,手铐,腳鐐,地下的獨立監室,一隊的獄警看管。
要讓沈玉京,插翅難飛。
但沈玉京從進到這裡開始,就一直很安靜。
他什麼都沒做,也不曾反抗,就連異能抑制環都是他自己戴上的。
聽話的讓所有人都難以置信,當然,對于他的警戒也更加嚴密。
周奪沒有進國際刑監,但是也被押進異能者聯盟的禁閉室等待下一步發落。
聞訊而來的楊瘋裴也梵南鲸等人連關押的那層都接近不了,隻能在聯盟大樓樓下揪着頭發幹着急。
周奪和沈玉京,此刻都像是被押到馬戲團的獅子,接下來的每一步都得聽人指揮,任人宰割。
夜深人靜之時,沈玉京大睜着眼,坐在國際刑監裡硬的他骨頭疼的床上,似乎在等着什麼人來。
忽然,一陣微風輕輕吹過。
沈玉京嘴角微勾。
監牢的四面牆像是被攏上一層黑色的霧,蔓延開來,逐漸将四周圍的密不透風,隻剩下沈玉京和身前一塊不大的空間,還有顔色。
一道身影晃了晃,凝實在虛空中。
“我說過了,你會後悔的。”喟歎的聲音響起,已不是原來電流般難聽的聲音,而是可以辨認的,清冷的聲調。
“我不會後悔。”沈玉京擡起頭,來人想看到的,恐慌,悔恨,悲懼,統統沒有,取而代之的是狂熱的興奮,沈玉京的狐狸眼前所未有的亮。
“果然是你啊。”他咧開嘴,尖利的虎牙泛着冷光,像是下一秒就要咬透來人的頸動脈。
“你是想讓我叫你A呢,還是,宋以安?”
來人摘下兜帽,露出那張熟悉的臉孔。
“什麼時候發現的?”他倒也平靜,甚至往沈玉京方向走近了些,手掌虛攏在沈玉京臉旁。
“我一直都在懷疑……不過證實,應該就是今天吧。”沈玉京回道。
宋以安的手往着沈玉京腦後去,扣上他的後腦勺,扯着他的頭發讓他仰着頭看自己:“一直都在懷疑……多早呢,說說看,我要來精進演技了。”
“沈自山投資了特訓島,并扶持你上了位。”沈玉京倒是有求必應地回道,“他是個商人,又是個有着那種身份的商人。”
“沒有既得利益,怎麼可能無緣無故對一個人這麼看重。”沈玉京嘲諷道,“我原以為他隻是要利用你的職位做些什麼,但漸漸地我發現,他幫你,幫特訓島,好像就是什麼也不做。”
“除了一些所有人都會出席的場合,你和他根本就沒有交集。”
“這根本就不合理啊……”沈玉京眯眼道,上下打量着宋以安,“總不能是沈自山看上你了吧。”
“所以啊,他什麼都不做,因為那不是他的任務,是你的任務。他不做,是為了讓你更方便做。”
“你怎麼又知道,我們沒有交集了?”宋以安輕輕道。
“我當然有我的辦法。”沈玉京道,“不過,其實我對你的懷疑還要更早,可以說,見到你的第一面我就知道你不是個好人。”
“哦?”宋以安像是很感興趣地問道,“為什麼?”
“小樂。”沈玉京淡定地吐出兩個字,就感覺後腦勺扣着的手僵了僵。
宋以安松開他,往後退了一步,清隽的臉上像是開了一道裂痕般,露出内裡的猙獰。
“你是小樂?”他的聲音有着微不可察地顫抖……甚至驚慌。
沈玉京冷笑地看着他:“我當然不是。”
“但我親眼看見,你殺了小樂。”
“周奪他什麼都不知道吧。”沈玉京站起身來,看向宋以安時目光炯炯,像是鎖定了逃亡多年的嫌犯一般,冷厲而堅定,“他就是太容易相信别人了,才會這麼多年,都跟着你。”
“他當然什麼都不知道。”像是調整過來了,宋以安又恢複了他那翩翩公子的形象。看向沈玉京的目光輕蔑而戲谑,“所以就算你告訴他,我是A,你猜他信你,還是信我?”
“沈玉京,别以為我不知道你進國際刑監要幹什麼。”
“我不僅殺了小樂,”他湊近了,在沈玉京耳邊輕輕道,猶如嘶嘶吐着信子的毒蛇,“我還殺了Z。”
“你來晚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