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玉京破罐子破摔之後,安防的人本意是把周奪也押進國際刑監。但沈玉京最後的話,以及宋以安的力保,周奪還是隻被帶回異能者聯盟的總部。
隻不過,也是被關在大廈地下的禁閉室。
門輕輕打開,周奪揉了揉一夜沒睡的酸澀的眉目,循聲看去。
宋以安帶着早餐,一臉嚴肅地走進。
“宋哥……”周奪張開口,聲音滞澀的,不知是太久沒發聲,還是不知道說什麼。
“你的傷……還好嗎?”良久,周奪才接了下句。
“沒什麼事了。”宋以安看向周奪,嘴角輕輕揚起一個寬慰的笑,“和你沒有關系,你不用自責。”
聽了這句話,周奪心裡更不是滋味。
如果不是他,不是他非要把沈玉京留在身邊,非要相信沈玉京的一面之詞,非要給沈玉京證明的機會……
他們也不會處在現在如此尴尬的境地。
“哥,安防的人,我去應對吧。”周奪仰頭看着宋以安,眼神堅定,“畢竟是我的錯。”
不料宋以安卻搖頭,隻将早餐推至周奪面前:“不需要。”
“要是連自己人都保不了,我這個會長也不需要當了。”
“周奪,你隻不過是被蒙蔽的。”宋以安直視着周奪那雙毫不透光的黑瞳,柔聲卻帶着點引誘的意味道,“是沈玉京騙了你。”
“好好待在這裡,外面的事情我會處理的。”甚至像是安慰小孩子般,宋以安伸手揉揉周奪的發頂,“但在一切辦妥之前,你不宜出現在公衆視野。”
“就當休個假,我會讓專門的人送營養餐來的。”
周奪卻擰起眉:“可是……”
“周奪,”宋以安的聲音略沉了些,“聽我的,不然事情會變的更加麻煩。”
不願意再給宋以安添任何麻煩的周奪歎了口氣,最終還是點點頭。
但是他對眼前精美的早點也根本提不起一點興趣。
制造出了一個個麻煩卻無法親自解決的内疚和挫敗壓的他心底沉甸甸的,還有那錯綜複雜的情感。
“宋哥……沈玉京被送到國際刑監了嗎?”不大的空間靜默的許久,周奪才又試探地,問出雖不想承認,卻是内心深處最想得知的事。
宋以安看向他的眼神意味深長,周奪有些心虛地瞥開眼。
“是的。”宋以安還是回道,“三天□□審。”
周奪咬了咬嘴唇,才繼續問道:“他會死嗎?”
“不會。”不料宋以安很肯定地回道。
“他是留着引誘沈自山和沈廷骁最好的靶子,更何況,”宋以安輕笑着,尾音溢出的是淡淡的嘲意,“就他那個分化能力,科研院巴不得抓去複制出來,怎麼可能這麼輕易讓他死了。”
不知為何,周奪從一向溫和的宋以安的話裡聽出徹骨的冷意,他看向宋以安,後者卻仍舊是那副笑的平易近人,毫無棱角的模樣。
可是沈玉京,周奪始終無法在腦海裡揮散走那張攝魂奪魄的臉。
他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麼了,他居然妄想在記憶中與沈玉京相處的點點滴滴中挖掘出,哪怕隻有一絲一毫沈玉京愛他的證據。
即便沈玉京将刀送進他胸口和一鞭子劃向宋以安時一點猶豫都沒有。
但是周奪覺得這一切似乎有些不對勁。
為什麼沈玉京會在重傷他之後,還拖着自己受傷的身體找上來,為什麼沈玉京在事情敗露後卻是朝着宋以安劃出的那一鞭子。
自始自尾,宋以安甚至表現出的是偏袒他沈玉京的樣子。
短時間内發生的事情像一團亂麻,攪得周奪腦子仍然糊塗一片,再者,受傷的是他最信任的哥哥,而傷害者是他曾以為最親密的愛人。
周奪混沌地歎了口氣:“他的庭審,我能去嗎?我想見見他。”
“很多事情……我想問清楚。”
“你去了也改變不了什麼。”宋以安明确拒絕道,他微微皺起眉,手搭上周奪的肩,指腹收緊,帶着警告的意味,“你還這麼關心他嗎?”
“周奪,被騙的還不夠嗎?還想和他有什麼關系?”
“我……”周奪本想反駁,但那雙俊美淩厲的眉眼卻在瞬間恍惚了下,終于還是沒能狡辯出口。
他自嘲地勾了勾唇角。
就算被騙了這麼多回,他還是舍不得他死啊。
“沒我的命令,不準踏出這裡一步。”宋以安沒再安慰他,隻冰冷道。
周奪點頭,但有些事,他還是必須做。
“我不離開,但是能讓他們來嗎,楊瘋,梵南鲸。”周奪問道。
宋以安微微眯眼,似乎在考慮什麼,但最終,也隻是抱歉地笑笑:“我讓他們回特訓島了,畢竟那還有個坖儲存所,得看着。”
“而且,你的事情沒解決,他們也是被重點關注對象。”
說罷,宋以安就離開。随着門的關閉,落鎖的咔哒聲,周奪眉眼的疑惑郁結到了頂峰。
他覺得這一切,都非常不對勁。
屋子内沒有任何與外界聯系的工具,而面前這道門,雖說是用當前最先進的科技手段落的鎖,但是隻要周奪想,花點時間,他也是可以離開的。
隻不過,打破這把鎖,他和宋以安之間的信任将會出現不可泯滅的裂隙。
非常重的代價啊……
對沈玉京盲目的信任,還是相處了十幾年的宋以安的信任,周奪的拳不自覺地攥緊。
他的身體有些不自控地輕抖,看向那層薄薄門闆的眼神愈發冰冷。
*
同樣一夜沒睡的還有國際刑監裡的沈玉京。
“你來晚了。”
A,或者說宋以安的聲音陰魂不散地纏着他,似乎在宣告着自己有多失敗。
研究所的消失絕對不是偶然,但是宋以安的人設實在太好,單憑一張嘴,和沈玉京劣迹斑斑的名聲,要想撕爛他的面具,比登天還難。
所以他甚至絲毫不反抗地把自己狼狽地弄進監獄,卻被宋以安狠狠揭穿自己的心思,并告知了一條死路。
他想來國際刑監找Z。這是當年參與他的改造的主要科研人員之一,但後來因為某些原因,被推出來頂了罪,在國際刑監判了終身監禁。
雖然不知道為什麼這麼多年Z甘願無聲無息地在國際刑監度日,但沈玉京有自信能夠說服他出來作證。
證明科研所的存在,證明人體實驗的真實性,證明……他自己也是被害者。
他沒有騙周奪。
但是Z卻被宋以安殺死了。
沈玉京洩憤般的扯了下脖頸上箍緊的異能抑制環,感受到外力破壞的抑制環“滴滴”兩聲放出一股強勁的電流,迅速在沈玉京細嫩的脖頸上滋出一道血痕。
疼的他龇牙咧嘴。
冰冷而沉重的鐵門打開,兩名高大健碩的alpha獄警邁進,像牆一般往沈玉京面前一堵。
沈玉京仰頭看他們,警惕道:“做什麼?”
“走。”獄警卻是不由分說地抓起沈玉京的胳膊就往外走。
絲毫不憐香惜玉地,将omega細瘦的胳膊緊緊攥着,絲毫不考慮自己的手勁有多大。
沈玉京就這麼踉跄地,頂着快斷掉的胳膊被拉到了室外,看上去像是訓練場的地方。
而場上已經都是人。
都是囚犯,帶着異能抑制環,沒帶異能抑制環的,混雜一起。
一來,沈玉京就看見幾個兇神惡煞的囚犯将另幾個往地上猛摔,骨頭咔擦的聲音清晰可聞。
而快要斑秃的枯草地上,到處都是血迹,陳舊的,新鮮的。
訓練場邊緣圍着三四層樓高的電網,獄警們四散在電網之外,談笑風生,似乎毫不在乎裡面會發生什麼。
更有甚者,挑逗地讓裡頭的人搏鬥地更狠。
沈玉京被推搡進訓練場,随之就當着他的面封了電網。
他來的非常的晚,是在所有人的注視之下走進的這個地方。
監獄裡的alpha占了大頭,剩下的也多是beta,omega的數目稀少。
而沈玉京白到刺眼的皮膚,以及那張妖精般看了就難以再把目光挪開的臉,很快就激起周圍alpha粗重的喘氣聲。
就算是在外面,他們也從未見過這樣的omega。
烏黑的長發綢緞般的披落在肩頭,粗糙的囚服将沈玉京裸露出的皮膚磨得發紅,明顯寬大了很多的布料下包裹着引人遐思的軀體,雖然看不見,但足以想象到的纖細的腰肢讓在場所有alpha不自覺地吞了口口水。
這是朵溫室裡培育出的嬌生慣養的金花,卻一朝淪為最低等的階下囚。
這樣的反差更讓人興緻大開。
就連場邊的獄警都沒忍住目光死死盯着沈玉京。
下流的,色情的目光像粘痰般讓沈玉京感到惡心。
他擡手擋住晃眼的陽光,順帶遮去四面八方毫不掩飾的視線,往着一邊一個空着的階梯長凳走去。
這個時候大概就是監獄的活動時刻,但是沈玉京也不願意累着自己,一個晚上沒睡覺,他動不了,隻想坐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