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敗俱傷。
很久很久以前,我們曾是一家人,從來不分你我。
很久很久以後,我們把利刃對準彼此,為了各自的未來。
夜夢漓不知道自己現在用的是誰的視角,但眼前無數的死亡……
絕望、荒誕、悲涼。
人魚有錯嗎?
無緣無故被攻擊,所以利用自己的能力反擊,好捍衛種族的尊嚴與同胞的性命。這樣,算錯嗎?
人類有錯嗎?
居安思危的考量,一場為正義的使命而非侵略的目的發動的戰争,隻希望為自己的後輩提前除去威脅。這樣,算錯嗎?
世上完全可以存在兩種針鋒相對的正義。
夜夢漓知道,對于已經發生的曆史,也許不該高高在上的進行評判。
但她仍然會忍不住想,假如當初人類不要選擇開戰,假如胡秋的話真的起了作用……
結局,會不會有所不同呢?
……不對,這不是自己的想法。
這份想法,來自于她所附身的這個存在。
就在此時,時間陡然停滞,整個世界被按下了暫停鍵。
夜夢漓感覺自己後背傳來一股巨大的推力,順着這股力量她翻了個跟頭,以頭朝下腳在上的姿勢漂浮在萬丈高空中。
熟悉的臉出現在面前。
四目相對。
“你,我……”
“自己和自己說話,大概會很奇怪,”瀾的嗓音似乎生來便是如此溫柔,宛如春風拂過初綻的櫻花,“所以,我的身體将你的靈魂排斥出了體内。”
伴随着這句話而來的,是環境的劇變:周圍的世界如同信号不好以緻滿屏雪花的老電視機一般,逐漸模糊成大片大片的色塊,相互浸潤的色彩最後交織在一起,融成極緻的黑夜。
夜夢漓眼前閃爍着點點螢火,帶來微弱的光亮,隐約照出了瀾的面容,尤其是那雙清澈的深藍色眼睛。
“……海洋中濃郁的血腥味将常年沉睡在深海的我喚醒。”
“一醒來,眼前的世界,就已經是這地獄般的景色。”
那雙深藍色的眼睛中,沒有悲傷,沒有痛苦,祂隻是在陳述着一個客觀的事實。
夜夢漓眨了眨眼,一錯不錯的盯着瀾。
“理論而言,身為神明,不應有所偏頗,不應攜帶私心,行事需公平,判罰需公正。”
“但神明的存在,不受空間的束縛,無視時間的限制,一句話便可移山填海,一念間便可逆轉光陰。”
“所以——”
神明俯身,湊近世外而來的女孩兒,輕聲詢問道:
“假如你是我,你會給出怎樣的判罰、做出怎樣的決定?”
夜夢漓沉默了許久,許久。
瀾始終耐心的等待着,并未催促。
最終,夜夢漓慢吞吞的開了口:
“我不知道。”
女孩兒依然——對瀾而言——倒立着漂浮在虛空中,她将視線投向瀾的身後,仿佛在透過無盡的黑暗,望向什麼東西:
“誠然,我會很多普通人不會的技能,也見過很多普通人沒見過的事物。”
“但我也知道,自己并沒有因此就有多麼與衆不同,也無法站在神明的視角,來公正的審判一個世界的命運。”
夜夢漓無奈的聳了聳肩,收回了視線,沖着眼前的青年微微一笑。
“至少目前,十九歲的我依然是一個再平凡不過的俗人,免不了經曆生老病死的俗事,也給不了你最好的答案。”
女孩的面容恢複成她原本的樣貌,深棕色的眼中閃動着光亮。
“如果你實在要我作出決定,我大概會選擇……”
瀾保持着彎腰的姿勢,專注的聽着。
“什麼也不做吧。”
“什,什麼?”
夜夢漓看見,面前的青年徹底呆住了,深藍色的眼中甚至透露出一絲茫然。
“還可以,什麼都不做嗎……?”
“當然吧,有能力做和要不要做完全是兩碼事啊。”夜夢漓笑了笑,語氣溫和。
瀾在短暫的愣神後又迅速恢複成最開始的模樣,一闆一眼道:“維護秩序是神明的本職,至少從我誕生的那一刻起,就是如此了。”
言外之意,她這樣無所作為是不行的。
“但,正因為是無所不能的神明,正因為要維護世間秩序,才不敢随意的有所動作呀。”
“何況,”女孩控制着自己的身體緩慢轉動着,逐漸由倒立的姿勢變成正立,“我總認為,世界如何發展自有它的道理,有時候,順其自然也許同樣會有不錯的結果。”
“至少,我不能因為覺得我有這樣的義務,就盲目的做出行動。”
女孩歪了歪頭,面上是祂熟悉的溫和笑意。
“這個答案,你滿意嗎?”
注:為保證設定的完整性,在此補充一下“□□”的設定:
“□□”約有一個排球那麼大,它的外層是一種特殊的防撞材料,實際“□□”中心的炸藥隻有乒乓球大。投擲之後,觸水即溶的外殼會迅速縮水,裡面的炸藥小球因為密度大,會直直的向下墜落。人魚一旦與之發生碰撞,“□□”就會“轟”的一聲爆炸。
因此,實際使用時,人類船員會将其投到遙遠的水面,以免誤傷自己人。
後來發現規律的人魚,會跳到半空中截住“□□”,并趁它的外殼未完全縮水時,沖向人類的船隻,與他們同歸于盡。
以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