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從那個用來軟禁我的房間出來時，順便拜訪了我這位被放逐的伯伯，和他聊了聊我從前有些疑惑的地方，”夜夢漓轉頭看向窗外時，陽光正好灑落在她的腳邊，“他就同我說了這些。”

“懦弱……”

沈灣面上沒什麼表情，又好似已将什麼都說盡。

“倒是挺準确的。”

沈灣站起身來，理了理自己的衣領，向着夜夢漓優雅的行了一禮。

“殿下的要求，我答應了。”

“不打算解釋下你曾經的所作所為嗎？”

沈灣露出一個無奈的笑容。

“殿下明明知道，我不是針對殿下的。”

美人眨了眨眼睛，留下一句話後，便轉身優雅離去。

“讓過去的過去吧。”

如今的他啊，也已經可以這樣對自己說了。

……

當年那個目睹慘劇發生的男孩，因為是人魚和人類的孩子，所以既不算人類也不算人魚，沒有失去大戰時的記憶。

他在重新登岸後接受過無數的善意，也見過數不盡的惡行。

人是複雜的。

他在岸上生活數十年後，見到了他滿頭白發的父親，沉默的守在一個光秃秃的墳前，日複一日，行屍走肉。

他該恨的，可他又恨不起來。

多麼荒誕的人生，多麼懦弱的愛意。

……多麼悲哀的結局。

直到沈潇的壽命耗盡，他也落入了迷茫。于是，他偶爾去海洋中生存數年，看看人魚遺忘一切後單純的樣子，偶爾又來陸地上和人類生活數年，在人類對他不老的容貌起疑心之前，回到海洋裡去。

人類人魚集體忘記了彼此的存在，他曾經疑惑過這件事，随即又無所謂的将其放在一旁不予理睬。

這樣，總比以前好。

終于有一天，他在海邊，看見了被重重衛兵保護着的、面色蒼白的夜勒。

憑着人魚血脈中流淌着的對靈魂的本能感知，他一眼便斷定了，這就是沈潇。

不知道出于什麼心理，他靠着自己與生俱來的制藥能力，應聘到了皇室的醫師身份。

沈潇不再有前世的記憶，他其實不該将自己往日的恩怨套在現如今的夜勒身上。何況，他發現夜勒身子骨極差，就連上次在海邊看見他，也是夜勒一年中為數不多的幾次出外遊玩，更多的時候，他隻能呆在王宮中，自己同自己作伴。

可他沒有想到，哪怕已經轉世再為人，沈潇竟然依舊在夢中對母親念念不忘。

……可笑又可悲。

說不清自己到底是什麼心理，故意告訴夜勒他的身體有所轉好，想挑起他與弟弟的王位之争；故意“不小心”向貴族洩露了夜夢漓僞裝性别的消息，想讓他重視的國家陷入混亂。

結果隻是不痛不癢。

他也累了，不如就這樣吧。

也許，神明已經給沈潇，也就是夜勒，降下了足夠重的懲罰，這才不允許他的插手。

隻是……

人魚和人類的關系，終究隻能是兩相遺忘，不相往來嗎？

他帶着悲觀的心緒，進行了預言。

然後就在預言裡，看見了那個，改變了一切的世外之魂。

沈灣沒有告訴過夜夢漓，預言能看見的，除了未來的大緻走向，還有一件事——

那就是，“夜夢漓”隻是秩序神為了維護世界穩定，所捏造出來的分身。

而這個可愛的世外小姑娘，借用了這副殼子，讓虛假的形象變得有血有肉，讓夜夢漓真正成為夜夢漓，讓人魚和人類的關系走向全新的未來。

這麼多年了，早就該放下了。

明天，永遠比昨天更重要。

夜夢漓的到來，讓他相信了，這世界上的恩怨情仇，興許早就有天定。

比起被過去拖累，不如把一切都抛棄，過好現在的生活。

沈灣深吸一口氣，擡頭望向藍天白雲，不自覺的笑了笑。

想必，這才是母親所期望的吧。

“結果他還是沒承認夜勒就是沈潇的轉世嘛，”夜夢漓歎了口氣，“還以為能親口聽到他承認呢。”

“想必母親前世看到的，那個擅長用毒殺人的‘陌生人’，就是他吧。”

隻要前世的沈灣割舍不□□内的人魚血脈，對人魚一族有認同感與歸屬感，就一定會在知道人類對人魚的迫害之後進行複仇，他又恰好擅長制藥，所以，這個猜測應該八九不離十。

“還有，昨晚白清身子動不了，是你幫忙的吧，”夜夢漓低頭摸了摸脖子上的項鍊，真心實意的笑了笑，“謝謝你啦！”

項鍊微微發光，夜夢漓隻覺眼前一晃，身着暗紫色長袍的瀾就出現在面前。

“不用客氣，”幹淨又溫柔的聲音響起，“你是我的朋友，我應該這樣做。”

“你給的項鍊還真方便，”夜夢漓感慨道，“不僅可以随時聯系你，還能給你提供來我家的媒介。”

“這樣，你來都來了，我請你吃大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