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呼吸着夾雜着魚腥味的空氣,用盡全身的力氣劇烈奔跑着的時候,腦内突然靈光一現。他覺得眼前被追趕的一幕作為Speed Demon那首歌的音樂電影的題材再恰當不過了。
前提是他們能從衆人的追逐中活着逃離出去。
當女孩感到她的呼吸就快要跟不上他們的步伐時,她氣喘籲籲的指向一旁成群的摞在一起的彩色籃筐,“我們躲到那裡怎麼樣?”
這并不是一個很好的提議,盡管這看起來是他們唯一可以躲避人群追趕的機會。
此刻,他們藏在堆積的彩色籃子後面,被成筐的魚以及其伴随着的刺鼻的腥味包圍,時刻提心吊膽地觀察着來往的人群,同時努力分辨着他們用聽不懂的語言交頭接耳的内容裡,有沒有提到男人的名字。
同時,她看向一旁吸引過來的幾隻海鷗,下意識的抓緊了男人的手臂。她并不确定他們身上的腥味會不會讓兇猛的海鷗将他們誤認成食物。
這真是一場糟糕透頂的約會,她不由得有些沮喪,她覺得自己半夜跑來看魚市競拍的提議搞砸了一切。
于是,當他們成功逃出魚市的區域,來到寂靜無人的小路上後,她挽着他的胳膊,迎着昏黃的路燈,充滿歉意的和他說了自己的想法。
他瞪着眼睛,像是聽到了極盡荒謬的言論一般看着她,“Come on,”他搖了搖頭,“你怎麼會這麼想?這是我經曆過的最棒的一場約會!”
她張了張嘴,像是難以理解他的邏輯,“…你是指在被粉絲瘋狂追趕之後,被難聞的魚包圍還差點被海鷗啄傷是一場很棒的約會?”
男人聳了聳肩,“Yeah!”好聽的聲音溫柔而歡快,“很酷很好玩,你不覺得嗎?”
像是被男人輕松的情緒感染,她不自覺地揚起了笑容,同時将手伸進他棒球外套的口袋裡,握住了他的手,輕聲道,“我以為你會生氣。”
他誇張的倒吸了一口氣,“生氣?别傻了!”他頓了頓,看起來有些害羞,“上帝知道我想和你約會多久了!”
她彎起眼睛,眼眶裡重新被笑意填滿。她剛要開口說什麼,注意力卻被他口袋裡塑料紙一般的觸感轉移。
她摸索了片刻,将手從他的口袋裡拿出來後,匪夷所思又有些驚喜的看着指尖夾着的棒棒糖。
迎着男人好笑的眼神,她毫不客氣的剝開糖紙,放進了嘴裡,有些含糊不清的回應他之前的話,“我一直以為你喜歡Diana。”
他尴尬的咬了咬唇,像是難以啟齒一般解釋道,“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他擡手将額前的碎發别到耳後,“而且那段時間我也不可能…”他頓了頓,偏頭帶着笑意看向她,“你不會相信,很長一段時間我都以為你喜歡女孩子。”
“No way!”她将棒棒糖從嘴裡拿出來,藍色的眼眸裡滿是驚訝,“你怎麼會這麼想?我和你早都說了我不是!”她搖着頭笑了起來,金色的卷發随着微風晃動着,胸前他送給她的Tiffany十六石項鍊上鑲嵌的鑽石在路燈下閃着光。
他停下腳步,眼神落在她挺翹的鼻尖上,随後對上了她清澈而明亮的眼眸。這是我的女孩,他想。
他揚起嘴角,“God,我真的希望我們能早點在一起!”他的眼睛裡滿是活力,“我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輕松和開心過。”
女孩彎了彎眼睛,擡起下巴,精緻的面部線條随着她揚起的嘴角變得更加明媚動人。
她剛擡起手臂,想要将棒棒糖重新放回到嘴裡,就被男人握住了手腕。下一秒,她看着男人變得近在咫尺的眉眼,在還沒來得及有所反應之前,就感到嘴唇上傳來了溫熱的觸感。
她下意識的閉上眼睛,輕笑了一聲,一隻手摟上男人的脖子,微微踮起腳尖,加深了這個吻。
不知過了多久,她離開他的嘴唇半寸,額頭卻依舊緊貼着他的,“Hey,”她用鼻尖蹭了蹭他鼻翼旁的皮膚,帶着飽含笑意的眼神說道,“我知道我所有的朋友都會因為我主動在剛在一起兩天的時候這麼說而看不起我,但是,”她頓了頓,彎着嘴角湊上前,碰了碰他的嘴唇,輕聲開口道,“我愛你。”
“Ohhhh,”Michael皺了皺眉,像是被突如其來的巨大驚喜沖擊到無法承受,他近乎是帶着哭腔輕歎了一聲,将女孩緊緊擁在了懷中,“我也愛你。”他的聲音堅定而溫和,“我愛你的感覺就好像我已經這樣愛你很多年了。”
這樣的話或許放在幾年前,他是無論如何也說不出口的。然而現在的他已經意識到,愛需要表達,他想将他的整顆心都給她看。
她推了推他的腰側,退開半步,“雖然這很浪漫,親愛的,”她眨了眨眼,“但是我還是想說,你現在聞起來像剛才的臭魚筐。”
男人愣了愣,下意識的擡起胳膊聞了聞自己的衣服,“Ugh,”他皺了皺眉,做出一副要被熏暈的搞怪表情,眼睛同時透露出一絲難為情,他牽起她的手,向前走了兩步,在安靜了片刻後若無其事的說道,“但是你嘗起來很甜。”
她輕笑着晃了晃他的手,緩步走在他的身側,“你有沒有聽過一個說法,”她看向他,藍色的眼眸深邃而溫暖,“這世界上有大緻三種愛,家人之間的愛,朋友之間的愛,和愛情。而一個人能擁有兩種就足夠幸福。”她轉頭看向前方,意有所指的說道,“我現在覺得很幸福。”她頓了頓,“從來沒有這麼幸福過。”
Michael動了動手指,讓他們原本交握的手變成十指相扣,他偏頭看着她,漂亮的大眼睛明亮清澈。
在太陽還沒有蹤影的清晨,陌生國度靜谧而老舊的巷子在這一刻卻變得溫暖而熟悉。
半晌後,女孩重新開口道,“在以前…”她頓了頓,似乎在思考着措辭,“你有沒有過一種很奇怪的感覺,比如在明明有很多人的場合,甚至這些人都是你很親近的朋友或者熟悉的同事,你還是會在一瞬間覺得非常孤獨?雖然這種時候一般出現的時間非常短暫,一眨眼的時間就又消失不見。”
男人瞪大了眼睛,像是難以置信如此獨特而晦澀的感受竟然可以被精準道出和分享,“Yeah!”他放輕了聲音,“我從來沒有和任何人說過,我甚至以為是我獨特的成長經曆讓我有這樣的孤獨感。”
他垂了垂眸子,“我記得有幾次我明明站在舞台上,我的身後是我的樂隊,身邊站着我的兄弟們,台下是喊着愛我的觀衆,但是那種龐大的孤獨感會在一瞬間奪去你的所有感官和知覺,”他比劃着手勢,“而且這種孤獨感出現的時候一般都會伴随獨特的氣味或者在你的舌尖留下一種特殊的味道。”
女孩看着他們被路燈投射在地上的身影,點了點頭,“我懂你說的每一個字。我最早有這樣的體驗是在我很小的時候…大概兩、三歲。”她偏頭看向他,湛藍色的眸子裡帶着一絲複雜的神色,“我記得那天早上我在和我的父母和哥哥一起吃早餐,廚師做了很好吃的松餅。但是在那種我不能解釋的孤獨感襲來的時候,一切都變得很陌生。好像我的家人不再是我的家人,好像我…不屬于這裡。”
她的話音落下後,仿佛肩膀上的重擔被一瞬間卸下來了大半,仿佛有一束光直直的照進了她心裡最深層的困惑和掙紮,仿佛她獲得了片刻的喘息時間。
“Gee,”Michael輕歎了一聲,“你讓我覺得你在搶我的台詞!我很長時間以為我才是這世界上最孤獨的人…”他像是突然想到了什麼,“對了,之前在Mauritius,那天晚上你和David說的超強直覺到底是什麼意思?和它有關嗎?”
Michael有時候敏銳又聰明得令人害怕。
她猶豫了片刻,思考着措辭,“…有時候我會知道一些事。”她看向他,眼神明亮而專注,“我把這些‘看見’的知識”,她彎曲着一隻手的食指和中指,比作引号狀,“看作是我的使命。”她落在男人臉上的視線在一瞬間變得莊重而肅穆,仿佛在凝視着超出她生命的神聖,“我覺得我的人生是為了完成那些使命。”
男人沒有察覺到她眼神的變化,他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我也這麼覺得,”在片刻的沉默後,他輕聲開口道,“我知道上帝需要我将音樂和愛傳遞給世界,這是我的使命。”
“你說,”女孩偏了偏頭,“那次在羅馬的超自然經曆,是不是因為我們,或者我們中的一個人,”她用與他十指交握的手的指尖點了點他的手背,“總是神神叨叨得像個神棍…”
“Hey!”Michael瞪大了眼睛,佯裝威脅的表情瞪着她抗議着。片刻後,在女孩狡黠的笑容中,他沒忍住輕笑出聲。
像是想到了什麼,他收斂了神色,“關于那個預言,”他抿着唇,垂了垂眸子,“如果我明年…”
不等他說完,她就斬釘截鐵的打斷道,“不會的,”她停住腳步,轉身面向他,雙手放在他的耳側捧住了他的臉。她的神色變得嚴肅而認真,“聽着,不管是88年,還是98年,或是09年,你都會活的好好的。什麼事情都不會發生。”不知是在安慰他還是在提醒自己,她又重複了一遍,“任何預言詩裡的事情,”她強調着,“都不會發生。”
他看着女孩的神色,仿佛他要是再說任何相關的話題就能立刻哭出來。鬼使神差的,他點了點頭。
半晌後,他轉移話題道,“你今天飛回紐約之後,什麼時候才能再來看我?”
她沉思了一會,仿佛在腦子裡羅列自己的日程,半晌後才開口道,“…感恩節?”
他皺了皺眉,拉長音調抱怨道,“那又是兩個月之後了!你能不能早點來找我?”
像是被可愛到了,她彎了彎眼睛,“好啊。”
他伸出小指,揚了揚眉毛,“一言為定?”
她笑着拉上他的小指,湊上前吻了吻他的嘴唇,“一言為定,寶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