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的芝加哥氣溫依舊低迷,仿佛漫長的冬日望不到頭,永遠也不會離開這座城市。
傍晚時分,厚實的灰色雲層就像堅固的水泥地,一望無際,唯獨在太陽四周空出一小片橢圓形的霧藍色空隙,如同天空中的湖泊,讓微弱的日光從中滲透而下。
而此時,位于芝加哥西北部的Rosemont Horizon體育場内,熱血沸騰的演唱會現場生生将冰凍三尺的大地鑿開了一個口子。
眼下,Lily站在舞台側面的通道處,正一眨不眨的看着不遠處聚光燈下的Michael Jackson。
歌星穿着一身黑色夾克和西裝褲,卷發下漂亮的仿佛不屬于這個世界的臉龐上淌着汗水。他一手舉着麥克風,一手指着觀衆,跺着腳動情的唱着“Stand up brother”,仿佛整個人與音樂融為了一體。緊接着,就像被施了魔法一般,他飛快的在原地轉了三圈後,用雙膝跪在了地上。下一秒,在所有人反應過來之前,他就像脫力到無法再支撐住上半身,手肘着地倒了下去。
女孩下意識的捂住了嘴,屏住呼吸回頭看向後台的工作人員,試圖分辨此時的狀況。
服裝師Michael Bush是最先反應過來的。他快步走上台,司空見慣一般沉穩地拉着歌星的手臂,将他扶了起來。
而Michael則全程都不斷随着節奏舞動着身體,甚至在重新站起來後,還接連在原地跳了幾下,意圖證明給所有人看他仍舊體力充沛。
随着一聲輕柔的“Make the change”,終曲落下了最後一個音符,将整場演唱會畫上了句号。Michael神采飛揚的攜同樂隊成員上前鞠躬,一邊揮手一邊笑着與觀衆問候道,“Good night everybody!”說完,他轉身朝着與女孩所在方向相反的後台走去,離開了舞台與聚光燈。
樂手還在繼續着Man In the Mirror的尾奏,仿佛這場狂歡在主角退場後也不會結束,明亮的燈光也不會熄滅。
在Lily敲開Michael化妝間的門時,男人已經脫下演出服,換上了幹淨清爽的白短袖和寬松的黑色軍裝外套。
他看着靠在門框上穿着一身設計别緻的暖金色薄紗上衣和長褲的金發女孩,眼睛亮了亮,“Lily!”他上前半步,一條腿微微向後翹起,一隻手臂攬住女孩,另一隻手托起她的下巴,吻了吻她的嘴唇,笑的可愛極了,“我希望你喜歡今天的演出!”
“我無法形容我有多愛你的演唱會!”她被他拉着向房間内走去,興緻勃勃地說道,“要不是我的行程和工作,我希望能去看每一場。你的演唱會門票就像獲得快樂的通行證,每次看完我都覺得自己從未如此開心過,。”她歪了歪頭,坐在化妝台上晃着腿,“說到這個,我今天在機場看到書店擺出了你的自傳Moonwalk。”
随着她的話音落下,男人原本喜笑顔開的神情在一瞬間被眉頭上的煩惱取代,“Gee,别提醒我這件事…”
女孩聳了聳肩,“如果能讓你好受一些—我在飛機上看完了,我不覺得内容有任何的…”
“No!”Michael瞪大了眼睛,一副“你最好是在開玩笑”的模樣說道,“你為什麼要讀這本書?!”像是因為感到過于不可理喻,他發出幾個短促而語義不清的聲音,“我對你就是一本完全敞開的書!你有任何想知道的都可以直接來問我!”
“Well…”她促狹的眨了眨眼睛,“這本書讓我度過了一段非常愉快的飛行時間。我覺得内容十分有趣,比如我不知道Heather曾經那麼努力的想要和你約會…哈哈哈!”女孩躲避着Michael惱羞成怒地試圖捂住她嘴的雙手。
“我沒有…”Michael咬着下唇翻了翻眼睛,“我的編輯沒有這麼寫!”
她攤開手,眯着眼睛小聲提醒道,“但是書中的暗示足夠明顯。”
Michael瞪大眼睛,手掌向下在脖子上劃了兩下,威脅地示意她止住話題。
“哈哈哈!”女孩笑着握住他的手臂,剛要說些什麼,隻聽化妝間的門在這時被再一次的敲響。
在看到男人的父親Joseph與跟在他身後的Katherine時,女孩的笑容仿佛被凍在了臉上,一副明顯愣住了的模樣。
“Mike,”Joseph緩慢的邁進房間,那一雙仿佛一直在因為生氣而豎起的眉毛下,淺棕色的眸子從女孩的身上快速掃過,又轉向歌星道,“看看你,我說過名聲和錢财會讓你有一天能夠理解我的。女人會主動靠近你,作為男人,我們需要這些,就像孩子需要糖果。”他聳了聳肩,“但是記住,你不能因此而松懈…”
而Michael的母親Katherine跛着一隻腳,沒有聽到一樣平靜的站在他的身後,始終一言不發,仿佛習慣了對男人一切行為的隐忍。
從Joseph走進這個房間的那一刻起,Michael就始終緊皺着眉。而此時,年邁男人的話語與他母親的忍耐的态度更是直接讓他的面色變得煞白,仿佛在下一秒要不然會連帶着膽汁都吐出來,要不然就會當場昏厥過去。
Lily張了張嘴,視線掃過房間内每個人的神情,斟酌了片刻後,到底還是選擇了沉默。
“你的母親Kate和你的中介Gloria明天就會去你的新莊園,幫你完成施工和布置。”Joseph帶着濃重的南部黑人口音繼續道,“我知道你想在搬離Hayvenhurst之後從此和我拉開距離,你從去年開始這該死的巡演就開始聯系不上。”
像是讀懂了歌星臉上的表情,他指着他,逐漸揚起聲調,嚴厲地說道,“收起你的那副表情,你不想看到我的時候就想想你的銀行卡,是誰讓你有今天的?你再看看你身邊的這些人,遠離了我和你的兄弟,”他的食指有意無意的指向女孩的方向,“Nobody ain't gonna wipe your black ass!”他上前一步,“白人隻會把你身上的價值榨幹,然後等到你一文不值的時候,再把你像流浪狗一樣扔到街邊。”
他頓了頓,突然緩和了語氣,繼而用一種近乎怪異的和善态度勸道,“你應該與你的哥哥們繼續The Jacksons的巡演。明年,在Bad巡演結束之後,已經有投資人找到我,想要聯系演出…”
Lily下意識的看向Michael。在注意到他緊抿着唇,明顯氣憤至極卻依舊沒有出聲的意思時,像是終于忍無可忍,女孩撐着額頭,拇指搓了搓眉間的皮膚,開口道,“Fucking hell…”
Katherine在聽到她口無遮攔的用詞時明顯不贊同的揚了揚眉。
她撐起身體重新踩到地面,上前幾步,抱了抱斜前方站着的Katherine,“很高興見到你,”說完,她又退後幾步,面向Joseph伸出了右手,“我們不久前見過,我是Lily Green,”她半開玩笑的調侃道,“不是骨肉皮也不是會把Michael榨幹價值後丢到路邊的吸血鬼商人。”
Joseph翻起眼皮,淺棕色的眼睛仔細打量了她兩下,恍然大悟的笑了笑,“Ah我想起來了。”他沒有理會她停留在半空中的右手,“我還以為我看錯了,畢竟已經過去了一個多月的時間。你們還沒分手嗎?”他大笑了起來,指着Michael說道,“在我的印象裡他的戀愛總是短暫而可憐,他的第一個女朋友和他在一起沒多久就分手了,我猜一定是她受不了他那時候臉上比Pepperoni披薩上的油泡都多的青春痘!”
Michael撐着化妝台彎下腰,垂着頭,用Lily從沒聽過的嚴厲語氣哽咽道,“Joseph,please!”
上了年紀的男人不為所動的繼續道,“他前些年還送給過Brooke Shields一枚鑽戒,結果被人家當友誼之戒收下後,再也不和他聯絡了。”他笑着聳了聳肩,看着仿佛痛苦到無法站直身體的男人的頭頂,繼續道,“我早就告訴過你,你被自己的成功沖昏了頭腦,上層社會的白人不會讓自己一輩子睡在一個黑人的床上。”
她擔憂的看着快要蹲到地上的Michael,手掌貼着他毛茸茸的卷發,上下摩挲着他的後脖子,試圖傳遞着溫暖與力量。
片刻後,她擡起頭,直視着Joseph的眼睛道,“不好意思,我想打斷一下,我有個問題…”她在心底不斷告誡自己要克制住自己的脾氣,語氣平和地說道,“我想你心裡一定清楚你說的不是真的。但是你選擇了忽視事實,在看到他的痛苦後仍然繼續在他的母親和我的面前羞辱他。”她不自覺的加重了按在他脖頸上的手掌的力度,“這讓我很好奇,你為什麼一定要折磨他?”
“Michael,”Katherine這時上前一步,開口道,“你不要聽你父親的話,上帝保佑他,他一定不是有意的…”
女孩轉身背對着他們,皺着眉翻了翻眼睛,随後摟着男人的肩将他扶了起來。她站得離他很近,遮擋住他看向Joseph與Katherine二人的視線,又擡起手擦了擦他眼底的濕潤,輕聲道,“我們走吧,我讓司機把車開到員工通道的門口?”
他抿了抿唇,“Illinois的州長Jim Thompson和Chicago市長Eugene Sawyer在後台,他們想要見我,我不能不去…”在看到女孩皺起的眉頭後,他補充道,“Eugene是一位令人尊敬的黑人市長,他下午給我頒發了Chicago的城市之鑰,我不介意見到他。”
“OK,”她深吸了一口氣,“你想讓我在這裡等你嗎,或者我先回酒店…”
“Umm,”Michael擡起眼睛與Joseph的視線短暫的交彙了片刻,開口道,“如果你不介意,不如你跟我一起去見他們,怎麼樣?開場嘉賓Lola Falana也會在。”
在看到女孩的點頭後,他拉着她越過Joseph,在和他的母親打了一聲招呼後,頭也不回地快速離開了化妝間。
Lily跟在男人的身後,将離開房間前最後一秒從化妝台上匆忙拿起的白色Constance皮包挂在肩上,又用一隻手解開方形包的H型金屬鎖扣,在包内狹窄的空間裡從貼着“Lorazepam”字樣的橙色處方藥瓶中拿出一粒,快速地将其放入口中,連水都不用就直接吞了下去。
做完了這一切,她若無其事的重新合上包扣,動了動手指,加快腳步走到了男人的身側。
當他們踏入主要休息區,随着來回走動的工作人員逐漸變多,Michael放緩了腳步,偏頭看向她,神色難辨地問道,“你說你上次見Joseph的時候,他對你挺友善的?”
女孩愣了愣,下意識的縮了縮手指,“Ugh,是啊,”她眯着眼睛揚起了嘴角,“我告訴過你了,上一次他沒和我說什麼,除了‘Hello’,‘Goodbye’…”
他不置可否的點了點頭,重新看向前方,到底沒再多說什麼。
他們的到來打斷了沙發上兩個西裝革履的中年男人的交談。
“Hey Michael!”黑人市長最先站起身,握了握男人的手,拍了拍他的肩,“演出棒極了!”
“你是當之無愧的流行天王,”一旁身材臃腫的白人州長伸出右手,友善地說道,“很榮幸見到你,我是Jim。”說完,他看向男人身側的女孩,在看清她的樣貌時,他有些驚訝的挑了挑眉,“Lily?Lily Green?”
女孩同時也揚起了眉毛,試探道,“我們是不是見過?”
“太巧了!”Jim笑着搖了搖頭,看向衆人解釋道,“我剛剛還在和Eugene講這個令人難以置信的巧合。我半個星期前在倫敦的會員俱樂部The Travellers Club見一些老朋友,從俱樂部内餐廳的窗戶裡看見撒切爾夫人和風口浪尖的南非大使Patrick Wren,還有美國大使Charles Price和Lilith Green坐在一起。那個俱樂部不接收女性會員,所以看到兩位舉足輕重的女性在裡面開會讓我印象很深。我說那是英國邁向和美國一樣的平等自由的一大步。”
在看到Eugene認可的點頭後,他攤了攤手,“我以為事情就到這裡結束了,沒想到在希思羅機場Emirates航班的貴賓休息室又看到了Lily。因為登機口就在休息室内,基本上坐在裡面的旅客都是同一個航班的。”他将一隻手指抵在唇邊,思考了片刻,“這是我在一個星期内第二次見到你。第三次是在迪拜的機場,不過這一次不完全算巧合。在從希思羅飛往迪拜的飛機降落後,因為Emirates安排接送機,很多人都會在停泊處等車。當時我和你在你身後,就間隔了一個人。”
女孩張了張嘴,驚歎道,“My God!我有印象我們在飛機上遇到過,但是沒想到你在The Travellers Club就見到了我。”語氣輕快的仿佛先前與Joseph先前的對峙絲毫沒有在她的心裡留下痕迹。
Michael不由得側目看去。他的視線從她高聳的鼻梁一路順着她精緻的輪廓滑下,最終停留在了她臉側淺金色的發梢。
“我剛才還在和Eugene說這件事,我本來很遺憾沒有和你打一聲招呼,沒想到我們這麼快又遇到了。”他掏出名片,遞了上去,“這或許意味着我們很快會有合作的機會。”
Michael有些出神的看着在兩位政治家面前談笑風生的女孩,手指無聲的在褲縫的位置打着節奏,他突然有了一首歌的靈感。
當他回到酒店後,他第一時間就将自己關在房間,迫不及待的在紙的頂端寫下“Chicago”的字樣,并在下方畫了兩道橫線。
緊接着,他拿出錄音機,一邊用鉛筆在桌面上敲打着節奏,一邊出聲哼唱着無比動人的曲調與主旋律之上的和聲。同時,在用不同的詞語組合重複嘗試着貼合同一段旋律後,他最終在紙上寫下了一句“A woman like that could be really into me”。
遲遲得不到更多的靈感,他及時按停了錄音機,決定順其自然的等下一個靈感降臨時再完成這首歌。他哼着剛剛寫下的旋律,起身快速的走出房間,敲響了隔壁的房門。
在房門打開後,他看着出現在門後的女孩臉龐上明晃晃的不情願,有些不明所以的挑了挑眉,剛要說什麼,就在看到她身後地闆上散落的衣服、行李箱和三三兩兩的橙色盒子時意識到了原因。“你的房間裡像是剛剛結束第二次世界大戰。”他一邊毫不留情的評論着,一邊插着兜緩步走了進去。
女孩好笑的翻了翻眼睛,“過去一個星期裡我從巴黎到倫敦,再到迪拜。降落到紐約的時候回家的時間都沒有,就直接趕來了芝加哥。這才趕上你在這裡的最後一場演出!”
Michael皺了皺眉,像是想到了什麼,他回過身面向她,“之後在Texas和Minnesota的演出你不會去了嗎?”
“Mmh-Mmn,”她惋惜地搖了搖頭,“所以我今天一定要趕來,在你Bad巡演美國站第一部分告一段落前來看一場。”她指了指地上的空盒子,“在我決定要來的時候,除了西裝,我的行李箱裡找不到一件合适的衣服!這些還是在迪拜機場買的。”她咧着嘴,低了低頭,用手掌在身前的半空中劃動了兩下。隻見在一身Hermes春夏新款套裝下,女孩毫無贅肉的腹部與修長的雙腿在薄紗下雙層面料的末端若隐若現,“甚至我連吊牌都忘了剪!”
“Hmm?”他走上前,從她手中拿過與後頸處布料相連的吊牌,貼心的柔聲問道,“你要我幫你剪掉嗎?”說着,他攬着她的肩走到桌子前,示意她坐下。
在Michael尋找剪刀的過程中,他無意間拉開了放着最新報紙的抽屜。耐不住好奇,他來回翻了翻,并毫不意外的在其中一份的頭條上看到了自己的名字。
隻見報紙上用粗體大字印着“Michael Jackson的整容醫生證實他漂白皮膚和縮小鼻子,意圖擺脫黑人身份”,并配圖一張被惡意調整過的照片。他停頓了片刻,随後若無其事的将報紙放回去,又關上了抽屜。
半晌後,當他終于在筆筒裡找到剪刀,他一言不發的幫女孩剪掉标簽,順手将其扔進了一旁的垃圾桶。
察覺到男人反常的沉默,女孩不明所以的擡起頭,剛想說什麼,就在這時,隻見他向一側邁上一步,重新拉開之前放報紙的抽屜,并從中抽出了一份。
在女孩隻來得及撇到一眼頭條的片刻間,他突然開始大力向一旁拉扯報紙。緊接着,随着“嘶拉”的一聲,展開的灰色紙張從中間斷開,四分五裂。像是仍然覺得不夠,他開始從頂端将它撕成條狀,又扯下封面頁,将它揉成一團,扔進垃圾桶,妄圖毀掉這份頭條文章存在的所有痕迹。
意識到發生了什麼,她連忙站起身,“Hey hey hey,Michael!”她試圖伸手環住他的肩膀,男人卻先一步俯下身子,坐在地上,将臉埋在雙膝之間,縮成了一團,将自己武裝成一副将整個世界都關在門外的樣子。
她看着暖光下泛黃的天花闆,長歎了一口氣,蜷腿坐在了他的身側。她試探的輕拍着他的後背,想要說些安慰的話,卻一時因為不知怎樣開口而躊躇着。
不知過了多久,在一片令人窒息的沉默後,隻聽男人甕聲甕氣的開口道,“不管是誰寫的那篇文章,他都應該下地獄。”
他擡起頭,看向一側面帶關切女孩,眼神中寫着明顯的脆弱和怒氣,加重語氣道,“我是認真的,他應該下地獄!我是說,”他揚了揚手,“我怎麼會想要擺脫我的黑人身份?我的血液是屬于黑人的,我的童年、我的家人,我的…”
他煩惱的搖着頭,“這些報紙都是令人作嘔的垃圾,應該全部被一把火燒掉。我上周在Atlanta,馬丁路德金的墳墓為他舉辦了逝世二十周年的紀念活動。為什麼沒有人願意報道這件事?他們隻想毀掉你的名聲,把你罵成陰溝裡的老鼠才肯罷休!”
他放輕了聲音,字裡行間多了一絲哭腔,“我為我自己的種族驕傲,他們為什麼連這樣最基本的尊重都要奪走…”
女孩皺着眉,傾身将男人緊緊摟在懷裡,手掌放在他的後頸,不忍的眯起了眼睛,看着他後背因為哽咽而不規律的上下起伏着。随後,她吻了吻他肩膀上的布料,佯裝兇狠地罵道,“那些混賬不值得你的眼淚。”
聽到她口中的“motherfuckers”一詞,男人止住了哭泣聲,他離開她的懷抱,向後靠在牆上,帶着鼻音輕聲道,“Katherine聽到一定會生氣。”他的聲音恢複了一絲活力,“你注意到了嗎?今天你說髒話的時候她就很想制止你了!Gee,”他眨了眨好看的大眼睛,“要是我或者我的兄弟姐妹中任何一人在她面前這樣說話,我們就完了!”他頓了頓,“但是母親不像Joseph,她不會傷害我們一根手指!Joseph以前…”
他低垂着頭,漫不經心的把玩着手指,“你聽到了,就像他今天說的,我以前長了很多青春痘。Joseph和我的兄弟們會拿這個嘲笑我。”他小幅度的動了動頭,“還有我的大鼻子。他會說,”他沉着嗓音,學着Joseph的音色與口音道,“‘你的鼻子比Nigeria的黑人都大,根本不像我的兒子‘。”他擡頭看向她,“他以前常常說我醜。”
仿佛對他口中過去的痛苦感同身受到難以承受的地步,她皺着眉,握住了他的手,輕聲打斷道,“Honey…”她用另一隻手上下揉搓着他的手背,随後撫上他的臉頰,湊上前吻了吻他的嘴唇,“别聽他的,你特别特别漂亮!”
他避開她的視線,低着頭道,“我至今記得,有一次在機場,我和我的兄弟們遇到了一個帶着孩子的年輕母親。在我們給她簽名後,她問‘Where‘s little Michael’,我說我是。她就這樣—‘Ugh’,”他吸了一口氣,學着故事中的女人當時的樣子,做出一副厭惡至極的表情繼續道,“她的反應幾乎殺死了我,這也不是唯一一次人們在看到青春期的我時做出這樣的反應。很多人…”男人的聲音顫抖着,“很多人會說我醜陋。”
“Hey親愛的,聽着…”
不等女孩說完,他就揚起聲調打斷道,“現在他們又說我漂白皮膚,說我的鼻子難看,我不能控制白癜風的病症搶奪我皮膚上的黑色素,我甚至需要用粉底去遮蓋皮膚的不均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