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戬從不願在妹妹面前失态的，剛才是一時控制不住。

三百年前，淩霄殿裡，王母說的那些誅心之話，至今仍在耳邊響起。

而三妹……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母親被釋放，三妹太過喜悅，就忘記了那番話。

忘記也好，這些事情，她不知道的才好。

但楊芙卻氣鼓鼓的道：“什麼沒事，我知道，你就是因為……”

楊戬眼睫一顫，一下握緊了手，緊張的盯着楊芙。

隻見她飛快向後看了一眼，似乎是怕瑤姬聽見，鬼鬼祟祟的湊過去跟楊戬咬耳朵（說悄悄話）：“娘說玉帝是我們舅舅，你就是因為這個生氣了！”

看着她一臉天真的模樣，楊戬不禁松了一口氣，點點頭，又忍不住回過頭望一眼。

瑤姬仍在院子裡怔怔出神，仿佛失了魂魄一般，看見這一幕，他突然心痛不已。

他一直知道，母親從被釋放的那一天起，就再也沒有記恨玉帝。

實際上，即便是因為父兄的死，立誓要報此血海深仇的他，在知道母親沒有死的一瞬間，對玉帝也控制不住的心生感激。

不過也隻是一瞬間，父親和大哥死了，再也挽回不了。

但是就算如此，母親……母親她何嘗沒有因為父兄的死而痛苦，他如何能下得了這狠心，對母親說那樣的話？

何況母親和那個人，還有數千年的兄妹情分！在母親心裡，那個人也是極其重要的。

見楊戬不說話，楊芙憂心的瞅着他，拉拉楊戬衣袖，叫道：“二哥！先治治你的傷。”

楊戬收回目光，微微擡手，示意妹妹讓開些，他在矮桌旁盤膝坐下，自行調息。

楊芙松了一口氣，想起瑤姬還在外面，便覺奇怪，娘怎麼不進來瞧瞧二哥？

倒不是因為楊戬在楊芙心裡更重要，隻是楊芙打心底覺得受傷的人是最要緊的。

楊芙正打算出去看看，瑤姬已慢慢走進房來，臉上看不出是什麼情緒，她看了一眼楊戬，對楊芙問道：“你二哥怎麼受的傷?”

楊芙把楊戬救哪吒的事情說了，瑤姬聽完，點了一點頭，沒說什麼，緩緩回房間去了。

楊芙望着瑤姬的背影，見她漸漸走遠，竟是一次也沒回頭，楊芙後知後覺的明白，娘傷心了，是因為二哥說的話嗎？

楊戬調息完，已是夕陽西下。

他睜開眼，看見楊芙坐在旁邊，眼望小院的一株木蘭花呆呆出神，連楊戬調息完了，她也沒察覺。

楊戬問道：“三妹，在想什麼？”

楊芙微微一驚，回過神來，歎息道:“二哥，娘好像很難過。”

楊戬連忙起身，就要往院子裡去，楊芙喊道：“娘已經回房了。”

楊戬嗯了一聲，止了步，楊芙拉了拉楊戬袖子，說道：“二哥，我們去看看娘吧，我看見她一個人孤零零的回房間，很是可憐。”

楊戬心中大痛，心裡有個聲音在催促自己，去看看母親吧，快去看看母親，在桃山下，母親已經受了太多的苦楚了，不該再讓母親承受痛苦了！

“娘，我和芙兒若真叫了這一聲舅舅，你叫我們如何再去祭拜父親和大哥？”

那樣絕情的話，竟是出于他的口中，他是在用父親和大哥的死逼迫母親啊！

家變那日沖天的火光，和适才母親眼眸裡不敢置信的痛楚，化作了錐心的剌痛，刺入楊戬心中。

楊戬想去房裡看看瑤姬，可是走出幾步卻不能動了，他愣愣的想，他去見了母親，要說些什麼？

向母親認錯，然後跟着母親去見那個人，去叫他……

不，那個人的手上，沾滿了父親和大哥的血，他絕不可能去認那個人！

楊戬耳邊仿佛又一次響起凄厲的山風，山風中回蕩着楊父聲嘶力竭的慘呼：“震兒，小戬，小……”

楊戬手指扶住桌沿，緩緩坐下，蒼白着臉色，低聲道：“先不去看娘，等明天，明天她氣消了，我再去看看她。”

楊芙一怔，在他身旁坐下，說道：“其實我覺得二哥說得沒錯，玉帝害了爹爹和大哥的性命，是三界上最惡毒的人，我們怎麼可能跟他和好？”

楊戬緊緊捏住了拳頭，恨聲道：“對，那個人不配做我們舅舅！從他殺死父親、大哥的時候，我們跟他之間就隻剩下血汗深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