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說完之後，楊戬又不禁頹然，可是娘要原諒那個人，還想要繼續認他是哥哥，娘一旦認了，按血緣算，那個人就是他們的……他們的……

楊芙連連點頭，說道：“我去找娘，要娘不準跟玉帝好，這樣我們也不必再煩惱了。”

楊芙雖然這一世是家裡最小的孩子，上一世卻是家中長女，習慣了任何事情都沖在前面，決定了就立刻起身去找瑤姬，楊戬想拉住她都來不及，也追了上去。

此時瑤姬在躺椅上，握着一本書，心不在焉地看兩眼，擡頭看向窗外天空，一陣呆，再看兩眼。

楊芙推門而入，見到那書，那本書是一本古書，是爹當年讀過的，問道：“娘，你在想爹爹和大哥麼？”

楊戬在後面聽到這一句話，正要進房的動作也便停住了。

瑤姬點了點頭，說道：“這些年，我一直想念着他們，如果他們還活着，那該有多麼好啊。”

“哼，如果不是玉帝對我們一家狠下殺手，爹爹和大哥也不會死，當日在淩霄寶殿就該殺了他，給爹爹和大哥報仇。”

楊芙握着長劍，很是後悔當時沒有在玉帝身上來一劍。

瑤姬愕然的看向楊芙，見她繼續說道：“娘，終有一天，我定要殺了他，給爹爹和大哥報仇。”

瑤姬害怕的拉住楊芙的小臂，勸說道：“芙兒，他是三界之主，你傷了他，是會三界大亂的，而且是娘先違背了天規，他依照天規懲罰我，又有什麼錯？何況是他放娘出來的，不然哪來有我們今天一家人的團聚呢？”

身子突然一震，房外的楊戬一霎間有些失神，是啊，說到底，玉帝放了娘一條生路！

如血的夕陽将他的影子拉長，顯得那樣悲傷。

楊芙卻大叫起來：“那是因為我和二哥殺了十個太陽，打上了天庭，他沒有辦法才放你出來的。娘，如果不是這樣，你現在還關在桃山下面，不知道要關到何年何月！”

楊芙站直身子，伸手指着已經暗下來的天空，怒容滿面的道：“玉帝根本沒有對我們手下留情，他殺了爹爹、大哥，如果不是二哥有神目，我和二哥也掉下懸崖，摔死了，他對我們哪一點手下留情了！”

一番話說完，楊戬和瑤姬都驚呆了。

楊芙是一個分析問題、講道理的好手，又繼承自黃蓉的口齒伶俐，當她占據道理的時候，辯解起來，連神雕裡最能說會道的楊過和郭襄，都得被她堵得啞口無言。

何況要區分這件事情的對錯，再容易不過了。

瑤姬愣了好一會兒，才想起來幫玉帝開脫：“他……他也是沒有辦法，而且，你二哥打到桃山時，敵不過十日……他如果真心要懲罰我，大可不必在衆仙眼底下救我性命，由着十日曬死我，就是了。”

回想十日齊天的可怕場景，瑤姬身子不由顫抖了一下。

楊芙輕哼一聲，沒有說話。瑤姬見她神情不以為意，繼續道：“你當玉帝和王母沒有絲毫反抗手段嗎？玉帝和王母多的就是法器，成百上千件，随便丢幾件出來，也能抵擋一些，而西方有諸多神佛，等他們一來，我們豈能對抗？”

楊芙大怒：“那大可以試一試！”

見楊芙一副幹脆現在就打上天庭的模樣，瑤姬大感頭疼，知道這個女兒吃軟不吃硬，便放柔聲音，說道：“芙兒，當年是娘私下凡間，嫁給了你爹，他身為玉帝，懲罰我們是無可厚非的。”

見楊芙眼中有輕蔑之意，瑤姬繼續道：“我知道你們因為玉帝害我們家破人亡而恨他，可是玉帝以前根本沒有見過你們，自然不會手下留情，戬兒又劈開桃山，他才狠下心來，可他到底是放了我一條生路。”

“芙兒，那個人是我的親哥哥，你想想戬兒平日怎麼待你的，如果你是我，你會不會原諒他，還是繼續仇恨他？”

說到此處，瑤姬眼中已淚水漣漣，她心裡也是想了一千，又想了一萬，才決定原諒玉帝的，兩個孩子為什麼不能體諒她呢？

楊芙終于是無言以對了，良久，隻是叫瑤姬好好休息，不要傷心，便起身離開了。

已經入夜，月升上天空，楊戬默立于清冷銀輝之中，怔怔出神，剛才他聽見瑤姬的假設，眼前的虛空，忽然隐約映出漫天桃花飛舞，一道倩影拼命般向一個穿着黑色的銀紋披氅的人撲去。

那人卻一掌，将大山崩裂，接着那道柔弱身影就被無盡的黑暗吞噬。

楊戬茫然看着，身上忽然半分力氣也沒有了，那女子是誰？那男子難道是他嗎？

他知道，法力極強的人，即便不曾蔔算，也能些微的感知到未來。

如果未來的他，也做了和玉帝同樣的事情，那麼他有什麼顔面再去恨玉帝呢？

淡淡的月光下，楊戬的臉蒼白的近乎透明，還是楊芙拉着他往前走了一段，他才回過神來。

楊芙低聲道：“二哥，你聽到了，我勸不動娘，這件事……唉，算了，我們回去歇息吧。”她自己心裡也亂得很，說完就自顧自走了。

楊戬神色落寞去往瑤姬房間，也不進去，就在門前的黑暗裡站着，一站就是很久。

直到聽得馬兒的嘶鳴和馬蹄聲，他蓦然驚醒，振衣而起，飛入空中，遠遠望見一抹鮮紅，直奔東方。

楊芙心情不好，便會騎馬出去散心，隻是常常是在清晨，這一次卻是半夜出去，實在是心煩得無法入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