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居然“嗯”了一聲,漫不經心道:“隻有千日做賊,哪有千日防賊的,與其深憂過慮,夙夜匪懈,不如将計就計,看看她到底所圖何事。”
谌庭深深地嫉妒了,同樣都是南下公幹,憑什麼自己就得坐班上值,謝二就可以四處遊學,還有美人相伴?
他不由得憤慨道:“你當心人家求的就是你,想把你騙去入贅。”
“不可能,”謝枕川不以為然,“梨瓷已有長兄,以梨固之智,斷然不會招婿來自找麻煩,惹得家宅不甯。”
“若是梨固舍不得女兒,想要留她在膝下承歡呢?”
“且不說商人重利,”謝枕川上下打量好友,不慌不忙道:“若真有這等好事,我定然第一時間替你舉薦。”
“好啊,”谌庭“啪”地一聲打開他那把寫着“有美一人,清揚婉兮。邂逅相遇,适我願兮”的折扇,笑得賤兮兮的,“那我便靜候佳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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梨瓷回到嘉禾苑,下筆時果然文思泉湧,有如神助,不多時便完成了這篇文章。
她将筆一擲,起身大大伸了個懶腰。
繡春在研墨的時候就驚呆了,現在更是第一次見小姐獨立寫完這麼多的字,此刻文章已成,終于找到機會開口,“小姐寫完了?”
“嗯,寫完了。”
梨瓷吹了吹紙上未幹的墨迹,志得意滿道:“明日拿給岑夫子,她定然滿意。”
“那真是太好了,”繡春高興的還不止是這件事,“謝公子既然願意指點小姐做這篇文章,想來也是願意入贅的吧?”
梨瓷有一瞬間的迷茫,她當時隻顧盯着謝徵哥哥的臉看了,連他說的話都隻聽了個大概。
她猶猶豫豫道:“……應當是願意的吧?”
梨瓷又低頭看了一眼紙上大片大片闡述入贅好處的言論,立刻理所應當起來,“嗯,是的,理由他都說了。”
不僅說了,如今還被她寫在紙上,白紙黑字,不容抵賴。
“那不是很好嗎?”
梨瓷歎了口氣,“就是要求有點多。”
她掰着指頭數道:“要兩情相悅,還要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以兩家的交情,還怕沒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嗎,”繡春大咧咧道:“至于兩情相悅,更是容易,隻要小姐與謝公子多相處些時日,他知道你的好,自然便日久生情了。”
畢竟在繡春的眼裡,小姐這麼好,這世上怎麼會有人不喜歡呢?
梨瓷卻聽得似懂非懂的,情愛之事,夫子不曾教過,父母也隻對她說,挑一個自己喜歡的,怎麼忽然多出了這麼多事?
不過她隻煩惱了不到一秒鐘,就道:“不管了,先吃飯吧。”
吃完飯的梨瓷又重新變回了快樂小狗,滿心歡喜地等明日夫子點評自己的文章。
她還從來沒有這樣期盼上學過,幾乎是第二日天一亮就醒來了,換上易于出行的窄袖長衫,荷包裡還放了些散碎銀兩,帶着自己辛辛苦苦寫好的文章出發了。
“周泠的這篇策論文辭優美,用典貼切,但是選題太大,方策略顯空洞,至于周滢此篇,也勉強算是一篇面面俱全的官樣文章吧。”
聽到夫子的評價,周泠微微咬緊了下唇,反倒周滢已經很滿意了。
梨瓷也一臉崇敬地看着泠表姐,忽然就聽到了自己的名字。
“倒是梨瓷的這篇文章,嗯……雖然辭藻粗淺,半文半白,但是觀點新穎,的确是從民生國計出發,鞭辟入裡,”岑夫子玩笑道:“阿瓷,是你自己寫的嗎?”
梨瓷已經做好了心理建設,點頭如搗蒜,“是我自己寫的,與旁人無關。”
“我這是表揚你呢,”岑夫子笑着說道:“這個選題,旁人的确寫不出來。”
知道梨瓷寫的文章題目是什麼,另外兩個表姐也都笑了。
岑夫子收下三份課業,便帶着三位小姐一同外出了,她帶着大家登上了明月湖的一艘畫舫,要在遊湖上為大家講課。
夏日的明月湖畔垂柳依依,湖中蓮葉田田,菡萏亭亭,雕梁畫棟的精緻畫舫破開碧波,泛起層層漣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