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梨瓷在自家錢莊訂好了想要的東西,回到廣成伯府時,兩位表姐居然都在嘉禾苑中等她。
繡春正要接過她手裡的東西,梨瓷擺擺手拒絕了,示意她先去擺飯。
周滢有些驚訝,“小表妹還沒用飯嗎?”
梨瓷有些不好意思,但還是說了實話,“嗯……我沒錢了。”
兩位表姐都知道她對銀錢沒什麼概念,從來都是想用就用了,但她性子乖巧,也不是窮奢極侈、揮霍無度之人,因此也并未把她的話放在心上。
周泠看着她手中抱着一大堆粗制濫造的畫作,皺着眉頭接了過來,“你在哪裡尋來那麼多廢紙?”
梨瓷同她一起把這些畫卷堆放在了桌上,将有些淩亂的鬓發绾回耳後,認真解釋:“這是我在西市淘來的畫作。”
周滢打開一張看了,放下;又打開一張看了,又放下,一連看了十張,也就勉強有一兩張能看的。
她捂着眼睛問:“說吧,這次又被騙了多少銀子?”
梨瓷指着那幅荷花圖,老老實實道:“這幅是最貴的,二百文。”
此時周泠已經打開了最後一卷畫,難得露出驚詫之色,“那你可真是沒眼光,這幅燕栖生所作的高山瓊樓圖才是最好的,隻是此人多半是沒什麼名氣,才被你撿了漏。”
這幅高山瓊樓圖上有萬丈尋雲之山、魚龍起伏之松、曲檻回風之樓,還盈有淡淡松木清香,渾然天成,通篇未用赭石朱砂,反而大膽嘗試了不宜作畫的松煙墨,濃墨處幽深厚重,淡墨處清微隽永,恰如其分地展現了它的特性,足以見畫者功力深厚。
梨瓷也點點頭,她已經問過徐掌櫃了,這幅高山瓊樓圖就是方才南玄送過來的,她還特意囑咐了掌櫃,以後“燕栖生”的畫作她全部都要。
“若是這高山瓊樓圖也就罷了,這樣的荷花圖,”她看着畫紙上同樣名不見經傳的“玄都山人”的落款,冷哼一聲,“就算是個有點名氣的畫家,最多也就值二十兩銀子。”
梨瓷在心中迅速換算了一下,小算盤打得明明白白的,“那我把這幅荷花圖轉賣給泠表姐,隻要十兩就行。”
“等等,你說多少?”周泠這時才反應過來她方才說的是“二百文”,立刻嫌棄地把這些低廉的畫作放下來,“既然沒花多少錢,怎麼還沒有用飯呢?”
梨瓷緊張兮兮地捏着荷包,胡亂找了個借口,“繡春不在,我想了想,還是回來吃了。”
周滢摸了摸她的頭,語氣欣慰,“小表妹真是懂事了,那過幾日的賞花宴,你可要與我們同去?”
靖德侯府的動作很快,周淳才提了這事兒,帖子便已經送到廣成伯府了。這賞花宴是周淳嫁入靖德侯府後操辦的第一個宴會,周滢她們雖然心有芥蒂,可身為娘家人,自然是要到場的。
但梨瓷就不一樣了,所以她們特意過來詢問她的意思。
這樣的宴會一聽就很無聊,梨瓷正準備拒絕,就聽到滢表姐絮絮叨叨地數,“……府裡人都去的,就連謝公子也去呢。”
梨瓷立刻改變了主意,“那我也和你們一起去!”
周泠“嗯”了一聲,握緊了她的手,心中不免有些忐忑,“到時候你就跟着我們,千萬别亂跑。周淳不是心胸寬廣之人,你今日為了我開罪于她,她定然懷恨在心,指不定要怎麼為難你呢。”
“怎麼會呢,”梨瓷理直氣壯地反駁道:“淳表姐隻是生店家的氣而已,我好心提醒她買到了假镯子,她感激我還來不及呢。”
那雙黑白分明的眼睛裡閃耀着靈動的光,不知是哪裡來的自信,甚至還補充了一句,“我連赴宴的禮物都想好了,就送一串足金的珊瑚松石手钏,珊瑚要南海的,松石要俏色水波紋,她保證喜歡。”
周泠似乎想要歎氣,又忍住了,她松開手,發自肺腑道:“阿瓷,要不你還是别去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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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兩位表姐的勸導之下,梨瓷最終還是決定要去,隻是要換一份禮物既不能是足金的,也不可以帶一點點的珊瑚和松石裝飾。
她懶得動腦子,幹脆将此事交給繡春去籌辦。
繡春一邊服侍小姐用飯,一邊問道:“小姐,聽聞盛家珠子鋪有最近正時興的雕象牙貼金花卉镯,要不然奴婢去挑一隻?”
“不買了,去庫房裡選一套沒用過的吧,”梨瓷連連搖頭,小聲告訴了繡春自己的秘密,“我已經在梨記錢莊把我手頭上的錢全部都花掉了,邱掌櫃還給爹爹去了一封信,要等爹爹同意之後下月才會有錢到賬上,最近都不能花錢了。”
“啊?”繡春驚得連眼珠子都要掉出來了,“小姐,您買了什麼啊,這些畫不是不值錢嗎?”
梨瓷對大錢還是心裡有數的,掰着指頭數,“月初在淨明寺裡捐了八萬兩,今天我又花了三萬兩給謝徵哥哥打了一套文房四寶,邱掌櫃說我已經透支了,不能再花錢了。”
雖說都是為了招贅,小姐捐八萬兩香火錢繡春面不改色,但聽到她給男人花了三萬兩,繡春立刻就急了。
“小姐,什麼文房四寶要三萬兩啊?你在哪家鋪子買的?奴婢這就去找人!”
“黃金就是在梨記錢莊換的,文房四寶是硯池軒請了曹先生做的模具,寶石是翠韻坊鑲的,我還付了加急的費用,明日便能做好送到府上。”
繡春一聽就死心了,這都是梨家自己的産業,他們蒙誰也不敢蒙大小姐。
她顫巍巍道:“那萬一,謝公子不同意入贅,怎麼辦?”
“不會的,”梨瓷一臉笃定,“我已經找高人請教過了,隻要花掉自己全部的錢給謝徵哥哥送這個禮物,他就會感念我的誠意而同意的。”
她還有一點自己的小心思,“趁着這個月已經捐掉了八萬兩,我隻要花三萬兩就可以了,若是下個月,就得送十萬兩的文房四寶,恐怕寶石都鑲不下。”
事已至此,繡春也隻好聽天由命了。
她此時再去小姐的庫房挑選禮物,隻覺得滿屋子的珠寶翡翠都失了顔色。
有什麼能比得上純金打造、鑲滿寶石的文房四寶呢?
她閉着眼睛努力地想象,期待着明日的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