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娘!”楚琰愣怔了片刻,立即沖過去将人抱住,激動不已:“奶娘,真的是你,你怎會在這裡?”
婦人亦淚流滿面,伸出幹枯的手輕拍着楚琰後背,蒼老的面頰上亦是欣喜與激動。待心情略略平複,她将楚琰推開,走到葉昀跟前行禮:“多謝閣主護佑小主子大恩,亦謝閣主救命之恩,閣主大恩大德,老婦殘破之身,無以為報,隻求來世結草銜環……”
“停停停……”葉昀伸手擋住,沒讓她跪下去:“你也别來世再還了,今兒給你機會,把他的身世交代清楚,便算清還了。”
婦人見狀,釋然一笑,遂也不再扭捏客氣。她起身拉住楚琰,将人按回凳子上坐好,自己則在他身前跪下,重重叩首:“老奴見過小主子。未曾護佑好小主子周全,老奴實在有罪。還請小主子恩寬饒恕,容老奴告知小主子身世再做懲罰……”
“奶娘,你這是做什麼,你快起來。”楚琰此刻腦子一團問号,一是葉昀提出來的身世之謎,二就是奶娘如何會在有塵齋?以前他不清楚有塵齋在江湖上的地位或許會覺得沒什麼,可如今他已知有塵齋的厲害,自然不會相信普通人的奶娘也是湊巧走到這戒備森嚴又詭秘奇異的山裡來的。忙拉人起身,迫不及待的問道:“奶娘,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你什麼時候來這兒的?你與阿昀……葉閣主之間又是怎麼相識的?”
此人是他的乳母,自打他記事起,奶娘就一直在身邊照顧,直到後來成親嫁人,這才搬出何府。奶娘繡活極好,母親曾說,何家之興,奶娘功不可沒。所以家中再添子嗣,依舊尋奶娘照管。隻是近一年,奶娘便不再來何家,見到他也是能避則避。他本欲問詢緣由,卻總是尋不到時機。沒曾想,一年未見的人,竟然出現在了此地。
奶娘固執地跪着,并不接受他攙扶,她又重重叩首下去,接連行了三次大禮,這才開始說話,她道:“小主子容禀。一年前老奴在城中發現很多喬裝成商隊的天羅人,探查出他們正在尋找天羅國先王遺脈,老奴覺得此事蹊跷,不敢再來府上,亦不敢與小主子單獨相見,怕牽連小主子身世被發現。兩月前……”
盡管心中已有準備,但親耳聽到這話,還是難免震驚,隻是讓他更不舒服的是奶娘這生疏的稱呼和自稱,讓他覺得十分壓抑,難受的緊,遂氣道:“奶娘,我不是什麼小主子,你也不是什麼老奴。我是楚琰,你是我乳母,是我奶娘。”
婦人搖頭,糾正道:“盡管小主子未被正名,可依然是小主子,處境雖是今非昔比,可禮不可廢。”
楚琰氣道:“那你就别說了,我也不想聽這些陳芝麻爛谷子的糟心事。”
“……”婦人一歎:“好吧,聽琰兒的。”
楚琰滿意道:“這才對嘛。奶娘。”
婦人道:“那我繼續說?”
楚琰搖頭:“你起來,坐下說。”
婦人又一歎:“好,都聽琰兒的。”
就着楚琰攙扶,婦人起身,在楚琰對面坐好。她身體的傷未全好,确實經受不住長跪不起,如今她身子大不如前,是時候把真相告訴他,讓他自己抉擇了。便道:“兩月前,我又收到天羅來信,信中稱當今王上病重,已派人前來溟國尋你,欲接你回天羅繼承大統。當今王上的王位本就是從你父親手中奪取的,你回去繼承理所應當。我遂來府上尋你,準備告知你身世,誰料剛進門便見何家夫婦及其家眷盡數被殺,兇手亦對我下了死手。好在我心髒與旁人不同,這才撐到被葉閣主救下送來醫治,從而保住一命。隻是沒想到,會在這裡遇上琰兒你。”
楚琰認真地聽着,腦子裡不斷浮現出亂七八糟的畫面。原來,他竟然是為了躲避災禍流落異國的落魄王子,如今被名正言順,才引來無數追殺,不計成本的追殺。這些天他不是沒猜測過自己的隐藏身份,以為或是名門之後,或是先朝後裔,卻沒想到,他是一國王子。
他不是長安人,他是一個國家的繼承人,他不是普通的農家少年,他是一個身負沉重背景的少年。因為他,害了何家滿門。那些将他當自己兒子養的父母,當親哥哥的小妹,當親弟弟的兄嫂……但因為這樣一個不被人知的身份,他們被人毫不客氣的殺害了……
又聯想到那個夢,以及夢中那對浴血殺敵墜河而亡的夫婦,心口忽然劇烈一抽,痛的他幾乎窒息,他這是什麼天煞孤星的命啊,先是被封印血脈,再被抛棄,雙親皆死,好不容易在異國他鄉活到現在,恩養之家人又遭屠戮,他上輩子是得罪了哪路神仙嗎,才讓他這一輩子要如此凄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