遂問:“原來如此,那奶娘可看清兇手面目了?”
婦人搖頭:“他們遮了面,看不清楚容貌,可他們那雙碧色的眼睛我絕不會看錯,我用性命保證,他們是天羅人,是為了殺你而來。”
楚琰忽然一拳砸在桌上,震的壺杯具響,他自嘲一笑:“明面上說要接我回去繼承大統,暗地裡卻又派人來殺我。他倒當真看得起自己,以為我很在意那個位子嗎?”
婦人握住楚琰的手,安慰道:“琰兒,你的出生,就注定會與普通人不同,是榮耀,亦是責任。王後想讓你如普通人一樣生活,娶妻生子,平安喜樂一生,而你父親卻盼你衣錦還鄉,榮歸故裡,血恨家仇。十五年過去,如今你已經長大,可以自己決定以後要走怎樣的路。不管如何決定,奶娘都會支持你。”
“謝謝奶娘。”楚琰沮喪的搖頭苦笑:“可我,還有的選嗎?”對方一步步緊追不舍,即便他到了三七閣,他們還是有辦法殺進來,葉昀因此亦受了傷,三七閣也損失不小,他不能這麼自私,選擇一輩子躲在葉昀背後,把三七閣推到身前做擋箭牌。
婦人眸子一濕,偏過頭去。
楚琰又看向葉昀,笑的無奈又迷茫,似乎在問:他是否還有别的選擇?
葉昀回望住楚琰,目光柔和。這一刻,十分同情他的遭遇。明明什麼都沒做,卻惹了很多人,被莫明扣上很多責任與仇恨,仿佛他的出生本就是個錯,可他也還隻是一個孩子而已。
遂寬慰道:“殺你,未必就是你叔父的意思,興許有小人從中作梗,也未可知。據我所知,你叔父勤政愛民,算個好君王,且後宮空置多年,膝下亦無子嗣,前幾年他曾從旁系親族裡過繼過一個孩子,可惜那孩子不久便得病沒了,此後他的身體便一日不如一日。如今親族内倒也還有幾個人選,可都是些纨绔子弟,且年齡尚幼,不足以堪當大任。你叔父身體日漸衰敗這事不是秘密,倘若他想守住大好河山,為國祚穩固,找你回去,确實是目前最有利的決定。這個時候殺你,于他而言,可是一點好處也沒有。我認為,殺你的不外乎兩種理由,一是想自己謀那個位置,二是想拿捏天羅命脈。”
楚琰愣怔地看着她,目露感激。
婦人見狀,也道:“葉閣主說的沒錯,我也是如此以為的。當年你二叔叛變,攻入皇城,後來卻與你父親同歸于盡,你四叔平亂後這才坐上王位。這些年,他勵精圖治,休養生息與民,天羅這才從那場宮廷政變中緩過神來,如今百姓也算安居樂業,并未辜負你母親的期盼。這期間,他一直派人在四處找你。所以琰兒,我們或許可以試着相信你四叔,他是真的想讓你回去,與他見最後一面,再将王位還給你。”
楚琰不說話。
婦人繼續道:“我知道,你一出生就遇到政變,被迫無奈流落異國,這些年來隐姓埋名,十多年來也算過得安穩,風平浪靜,如今家逢變故,我又突然告知你是天羅少主,你難以接受這很正常。我可以慢慢等,但是琰兒,你躲不開你是先王血脈這個事實,你的血脈裡流淌着先王後的血,還有你血脈裡那純粹到可怕的力量。這些,都會逼着你不得不接受這個身份,還有這些事實。”
楚琰卻反問:“即便這是事實,可和我又有什麼關系?我隻是楚琰而已啊?這都過了這麼些年,那個位子誰喜歡誰拿去就是,我不稀罕。”明知接受事實,拿回王位才是最正确的決定,隻有這樣,他才可以不牽連葉昀和三七閣,也才能自保,可一想到要獨自回到那個血雨腥風又波詭雲谲的地方,想到此生可能再也不會像現在這樣陪在葉昀身邊,或許以後見都見不到,他就本能的抗拒。
婦人神情一塌,卻是淚流滿面,或許心底裡,她是想讓他回去的吧!奪回王位,報仇血恨,因為她的姐姐阿蠻為了救尚在襁褓中的他死在了她懷裡,這些年,她無時不刻想着要報仇,想要回到那個讓她魂牽夢萦的故鄉,可後來看着他慢慢長大,她的仇恨則日益消減,直到她遇到了心愛之人,有了屬于自己的孩子,方覺得,一人一命,皆是定數,能健康長大,就已經很好,何必去執念呢。隻是如今往事又被勾起來,她才恍然覺得,她從未忘卻那段仇恨。
正想再勸,葉昀已搶先一步說道:“楚琰,你該知道,有些東西不是你不稀罕,就可以甩掉的。比如,你的出身,你的血脈,還有那些想殺你的人。”
楚琰倏地看過來,目光灼灼:“你想讓我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