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後的人不僅沒松，反倒将她抱得更緊，還膽大妄為的将腦袋輕輕擱在她肩頭，臉頰用力貼着她腦袋，用這種親密無間的方式将她緊緊的裹在懷中，因為貼的很緊，他胸膛的熱量從她後背冰冷的濕衣傳進身體，使得本已冷得開始發抖的身體感受到了一絲惬意的溫暖。他說：“不，阿昀，我不松。從今往後，我都不會松開，除非你殺了我。”

葉昀咬牙閉了閉眼，盡量克制自己不要動手：“楚琰，你知道你在做什麼嗎？你這是在找死。松開我。”

肩膀上的頭微動，似在搖頭，她再次閉住眼，捏拳準備将人震開，卻聽他說：“你别生氣，你聽我把話說完，如果我說完，你依然覺得我該死，你盡管動手，我絕無怨言。好不好？”

捏緊的拳頭豁然一松，深吸一口氣，她睜開眼，看着雨幕，等他開口。作為一名合格的高端殺手，她懂得給敵人留時間說遺言的重要性。

感覺到她的猶豫，楚琰忽然又緊緊了雙臂，竟不怕死地将臉頰也一并挨了過來，她想出手，他開口的第一句話卻讓她動彈不得，他說：“葉湛動情，你就會死。你若一死，他必追随。”

似有天雷轟頂，耳中翁鳴，這八個字就跟龍卷風一般，從耳朵旋進，在腦子裡不斷回旋往上直達天靈，最後炸開，震的她渾身僵顫無法動彈，她想開口問，卻發現嗓子酸脹的發不出一點兒聲音，她想轉身回去，身體卻完全不聽使喚，她隻得看着眼前雨幕凍結，時間停滞。

楚琰繼續道：“傳說，辰洛神尊為收集妻子碎散元靈，在人界創立妄生之門。妄生之主，手可通天，不入輪回。若想繼承，需以自身魂靈獻祭，以至純精血養護妄生門中元靈直至有人接任方可命隕，以換取一線生機，可自用，亦可予人。妄生之門，本為有情而存在，千年不曾變過，可卻在四十多年前，妄生門主為愛徇私，妄生門幾近傾覆。于是下一任門主繼位後，便主動新立了規矩，在成為門主的那一刻便需抽掉七情，妄生之主，不可動情，但凡情動，所換必毀，其身必亡，更改妄生為有塵。他們這些人，不生不死，不老不傷，有無上法能，治病救人，卻唯獨救不了自己，愛不了人。”

葉昀渾身顫抖，眼淚混着雨水将她所有的情緒都勾引了出來，原本的恨、狂躁的怒、濃烈的不甘在這一刻盡數化成委屈，瘋狂的委屈，還有綿延不盡的心痛和無法自拔的愧疚。他的冷漠是為了她，他的絕情，仍舊還是為了她，果然是為了她，一切的一切都是為了她……可她什麼都不知道。明明什麼都不知道的人才應該最快樂，可為什麼，她一點兒也快樂不起來，反倒越來越難受，越來越痛苦呢？

感受到懷裡人不停地顫抖，茫然又無措，楚琰的心跟着一疼，将人搬過來面朝自己，将額頭輕輕頂在她的額頭上，捧着她的臉頰，幾乎算是懇求道：“阿昀，原諒他的自作主張，也放過你自己那倔強的執念，好不好？雖然你們以後不會再見，可誰說相忘于江湖不比相濡以沫更情深義重呢？他對你深入骨髓的愛是真的，他願用餘生祭奠妄生換你無憂安樂的祝福亦是真的，你們隻是活在了彼此的小天地裡，可你們都還活着，隻要活着，隻要想，總會再見的，隻要不是生離死别，又還有什麼要緊的呢？隻要他還活着，難道不比什麼都好嗎？阿昀，你說呢？”

“可我不想要他這樣啊？我想他成為一個正常人，好好活着，不用為了我，這麼苦了自己啊？”葉昀委屈地說着，眼淚瘋狂的流個不停。

楚琰心口一滞，用拇指摸掉她眼角的淚，亦有些哽咽道：“可已經發生了的事，我們無能再去改變了啊！”

葉昀哭着搖頭，突然撲進他懷裡：“可我想要哥哥，我隻想要哥哥而已。”

“阿昀，乖，不哭，我們就當是為了保護哥哥行不行？為了他，你要好好的生活，好好的愛惜你自己。我看得出來，他對你用情至深，就在剛剛，在你無措大哭的時候，他幾乎是落荒而逃……他一定是怕再見你，再與你相處會控制不住背棄所有承諾要和你在一起，可那時你就會沒命，他那麼愛你，怎麼舍得你死掉，所以他隻能離你而去，隻能狠心的放開你。阿昀，我知道，你也很愛他對不對？那就相忘于江湖，念着彼此一輩子好不好？”楚琰說着，也跟着落了淚。

他一直很好奇，葉湛曾說了一半的故事結局是什麼，葉昀究竟愛不愛她哥哥？如今身處故事之中，才覺知，哪裡有什麼結局，愛不愛有什麼重要，隻要彼此安然活着，便已經是最好的結局了。

葉昀抽泣的厲害，卻沒再說話，他想，她該是想明白了。于是又哄道：“乖，不哭了，你已經哭了太久了，又一直淋着雨，會受涼的。我們去亭子裡，好不好？”

見懷中人沒反應，他索性将人直接攔腰抱起，小跑進竹亭。這一番動作下來，後背一陣撕裂的痛，他知道，定然是傷口又裂開的緣故，卻并不覺得很痛，看着懷中人，她依舊在垂眸抽泣，安靜乖巧，嬌俏可愛。

他，滿心歡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