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嚯,小王爺脾氣上來了,把人得罪了吧。”等見不到人影了,剛才站在宇文若後面,現在坐在旁邊的那人才開口說話。
宇文若心想,你們早就翻臉了,你又有什麼資格說這些,“你——”但話沒說出口便被那人開口堵住了。
“她不是小孩子了,真不知道你揪着她後領把人往地上拖的時候在想什麼。”那人說完也起身走了,隻留被瞥了一眼的宇文若坐在原地想不明白。
那人在外面轉了一大圈,在一個小池塘邊找到了人,秦休正背對着他蹲在岸邊多得好像瀑布的垂柳枝條叢裡,借着照着池塘的光在扒着一隻麻點狸花貓的毛,時不時兩隻手的拇指掐完一隻手的食指,拇指蓋還互相對着壓,身邊還有幾隻不知哪裡來的貓仰躺着,在等着秦休給手裡的貓捉完跳蚤再換它們。
那人望着秦休快要被枝條遮住的背影,很想上去,但又怕她說出那句“随便吧,反正本來有我沒我都不重要,隻是有的人少點兒借口少點表演,沒有這些也沒有人敢說那個人什麼,少點感動少點施恩而已”,然後再帶着不解像之前和他劃清界限一樣,倔驢似的頭也不回的去走那條越來越窄的路,等離開池塘邊,又走了一段路那人嗤笑一聲,“我也不是什麼好東西。”把自己感動了,也不想想人家願不願意。
第二天,秦休準備去上工,半路上被宇文若堵了。
“抱歉,昨天不該那樣。”宇文若低着頭,看樣子是在看着秦休,實際上眼睛瞥向一邊,不好看着她。
秦休啃着糖饅頭,臉頰一鼓一鼓地說:“沒事啊,我在街上混挺久了,臉皮混厚了。”
“我昨天就是太氣了才,人怎麼走了?”宇文若話還沒說完,秦休借過都不說就繞過他走了。
*
申時三刻,秦休還沒吃上飯,一大早拿着報喪尋親的信件去了府衙等着蓋章,那萬姓舉人還投遞了來年要參加會試的憑證,還得再拿着去吏部審一遍,最後再交給府衙等着送到驿站。
經過多方打聽,那日‘落水’而死的萬姓舉子雖是黔州府人,自多次院試後勉強上榜,自小被吹捧神童的萬舉有便随父母常住江南外祖家,塞了點錢進了一家書院。
舉子疑似被人謀害的案子還未有進展,但按照規矩,現在是給黔州去了信,江南也去了信,不知是他的家人先到京城,還是案子能先有些眉目。
回到六扇門後,還沒找着個凳子坐下來歇息,又被當班捕頭叫住,“萬舉有的住所還沒有人回來嗎?”
“沒有,扒着門縫看屋裡都積了一層灰,”因為午時吏部辦不了差 ,秦休中途去了萬舉有住所附近打聽,“我問了周圍人,這幾天都沒有動靜。”
“信交了嗎?”當班捕頭問。
“剛交完就看見府衙拉了馬車,和一堆公文一起抱上去了。”秦休回道。
“行了,殓房有批硝石該換了。”
“知道了。”
秦休去到驗屍房,因為萬舉有是名要參加會試的舉人,在刑部的要求下,被送到了驗屍房的地下殓房保存。
找了鏟子和木桶,再拖着一大袋子硝石,一踏進驗屍房外間,就看到王筱芝在等着,接過秦休一隻手提着放了一個瓜瓢的木桶和勉強勾住把手被拖着的鏟子,“先來搭把手,我想再看看屍體。”
秦休放下硝石袋子,又接過長長的厚棉衣穿着,先和王筱芝一起下了殓房把萬舉有的屍體擡了上來。
秦休準備休息一下再下去換硝石,“怎麼了?”
王筱芝在等着屍體稍微化點凍再驗一次,“屍體凍了幾天,想看看有什麼變化,現在天熱,等能拆掉縫線,很快就完事了,等把屍體擡下去了我再和你一起幹活兒,你先洗洗手去廚房吃點東西吧。”
廚房正在從鍋裡舀消暑湯,李廚娘見秦休來了便招呼道:“晌午沒吃來找吃的吧,呐,剩的烤餅,加了蔥和芝麻的。”說完便掀開紗布。
秦休先幫把手把舀好的幾桶消暑湯搬開,免得挨着竈台絆腳,再拿了一張烙餅啃。等秦休吃完了抹了抹嘴又回到驗屍房,推開裡間門,見到的是王筱芝一臉驚訝看着屍體時不時還皺着眉的樣子。
秦休走上去順着剖開的口子一看,那人胃裡面那一側和肝表面都微微發青。
“剛才顔色更深一些,就連舌頭也是。”王筱芝一邊縫合一邊呐呐道,“還能變色不成?”
待到屍體又重新擡回地下,擦完化凍後流的一點微微發暗黃當然血水,秦休攔住要幫忙的王筱芝,讓她先去補寫屍格,想了想又說有一種會變色的墨石,一到冬天人畜吃了長在這種石堆上面的野草野菜舌頭就會變綠變藍,時間一長又會消散,吃多了連排洩出來的東西放久了也會變色,但它并沒有毒。
“但我隻是看了本圖冊,更具體的還得收檔的上官看了再去上報比他還大的上官,最後讓刑部給錦衣衛南鎮撫司出函才能調閱,事關舉子,就是做做樣子也應該會順利的吧。”說完便拖着硝石下了殓房。
王筱芝回來時秦休已經蓋上殓房的門闆,鋪上了厚厚的棉絮正搬着磨平的石頭往上壓。兩人一起提了好幾趟,把木桶裡的水和大半袋子濕漉漉的石頭拖到管理雜役的管事那裡就算完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