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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休在家窩了十來天,正是一年中最熱的時候,大白天的就被來敲門的裴應闌“提”上馬帶着進宮看熱鬧了。
今日皇後暫替太後宴請衆夫人小姐去禦花園賞荷。
自年初太後生辰,安排宇文若這個八竿子打不着無任何官職在身的晚輩去到偏遠的蜀州祈福開始,朝中一些牆頭草就望着别家躍躍欲試,清州過後一些消息靈通的就立馬換了面牆騎。表面上沒什麼,但侍女的事情全讓太後背了,宇文芨借着将錯就錯的關系,把太後一黨裡本來就失了勢的太後的印給收了,太後兄長就是戶部尚書兼内閣大學士也不好說什麼,秦休像個泥鳅一樣,天天街上晃,還有錦衣衛跟着,誰家腌臜事都知道不少,滑頭得很,還想挑明嗎?
“安國公夫人正在殿内喝着茶,突然就倒在案上,蘭貴妃聽聞姨母暈倒便大鬧慈元殿。”
“人有事嗎?”太陽曬着,秦休垂着頭蔫巴巴的。
“太醫看了也束手無策,人怕是不行了。”裴應闌把缰繩塞給秦休握着,一手按住她的肩膀,一手握拳頂在後腰的骨頭上,讓她不要騎馬時彎腰駝背,本來腰就不好,“以前你見的都是死人和急症的,這次倒是個不會馬上死的。”
蘭貴妃從慈和殿鬧到了禦花園的清涼殿。
屏風外正是太醫在禀報安國公夫人的病情,“皇後娘娘、貴妃娘娘,安國公夫人屬于舊疾複發,宮内、民間皆有用這種不易掉色的口脂而毒發身亡的記載。”
秦休不好走大門,隻能從後繞到清涼殿側面,去推對着安國公夫人的那扇窗戶。
輕輕地一聲“吱呀”驚醒了守在榻旁的侍女,年紀小的那一個差點驚叫出聲,被年長的人捂住了,秦休翻窗進來後蹑手蹑腳地一邊踮着腳走,一邊盯着屏風外面。蘭貴妃正好背對着屏風,皇後從縫隙裡看到了秦休,趁着蘭貴妃仔細和太醫商讨問詢病情時沖着秦休一笑,侍女們見到後也悄悄從榻旁讓開了。
秦休走上前去先一手握拳,用手指的中間關節抵住牙齒,以免看到這個替父兄還有丈夫收那批假銀子的人的樣子笑得太大聲,床上躺着的人臉上的脂粉已經因為要仔細問症而洗掉了,嘴唇、指甲發绀,面上還有些許紅斑,牙根肉潰爛紅腫出血。
秦休心想:這麼快,替他們背那麼多沒有被揭發的罪,他們對你也不怎麼樣。
然後再蹑手蹑腳往窗外爬去,侍女們趕緊上前關窗。
看完人後,秦休又繞到禦花園正門,和穿了官服等在一旁的裴應闌一起進去。
“女眷太多了,陛下就不過來了。”宇文若被召進宮,得了吩咐來看着點,先去他母親面前請安說明來意後,看到進來的兩人,便走了過去。
一旁的不好待在清涼殿,便在臨水的廊道下乘涼的女眷看到進來的有誰後,年輕些的便三三兩兩圍作一團坐着。
“這人什麼時候混進宮的,穿得不男不女的,真不得體。”
“天天在外面跑,連死人都摸過,髒死了,難怪嫁不出去。”
“可是她能在外面到處走動我真的好羨慕啊。”
“男子也在外面到處跑,怎麼不說他們也髒。”
“她哪裡配得上肅王府的二公子了。”
“裴大人她也配不上,兩個人都占着,什麼嘛。”
“唉呀,反正我又不喜歡他倆,我家裡也不饞他們家,還未婚配,人家想怎麼選有些人管得着嗎?”
“就是,真是酸死了。”
錦衣衛向裴應闌禀報了并無異常後,三個人實在沒坐的地方,隻好站在假山旁的樹下。
“不去聽聽那邊說什麼嗎?”裴應闌看着有熱鬧就跟猴子一樣的秦休。
“有什麼好聽的,不就是一個馍馍騙兩條狗。”秦休爬上假山,努力伸長脖子望着前面清涼殿裡的情況,實在望不出來,看那邊水榭空出地方了,便擡腳走過去,“你倆站着吧,我去找地方坐了。”
秦休得穿過水榭中間才能去坐着,走過時一些剛才在讨論的官家小姐們一臉嫌惡地拿手帕捂住鼻子,還有一些并不介意甚至招呼秦休和她們坐一起。
“裴大人來了又走,都能帶個人進宮裡來,這安國公府上怎麼還不來人啊,就蘭貴妃一個當侄女的,像話嗎?”和秦休坐在一起的是兵部尚書的女兒。
一旁的大理寺少卿的妹妹也在感歎:“這安國公夫人讨厭歸讨厭,她家脂粉鋪子的口脂倒是不錯,也不是穿什麼衣服都配朱紅色的,顔色暗一點的口脂也好看。”
“就是就是,聽我娘說她那口脂顔色好幾年前就有了,市面上一直沒有,她家鋪子這才上了新貨沒有半年,京城到處都時興這兩種顔色混在一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