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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疾館内分前後院兩個區域,前門進的是前院都是染上疫病的病人,怕病氣和屍氣傳染到病人,進了後院就不能從進來的那道門回前院,後門倒是可以随意進出,所以後門出的是處理過的屍體,需得跟随一起出後門後,進一處專門進前院要沐浴擦洗藥湯的地方才能去前院。
因為前院極其寬,别院是坐北朝南,而六疾館内部則是坐西朝東,朝南的牆上不開任何門窗,完整的又高又長的牆壁占了整個巷子的五之有四。後門則是正常的朝南開,出了後門運送屍體的往西走,要進前院的往東走,互不幹涉。這都是秦休爬着梯子翻比别院的牆還高的後院牆時看到的,過了午時不可以再往外運送屍體,後院大門緊閉,待到子時才可開啟,走前院一是怕沖撞了病人,而是走遠路繞去前院進去,最後也得爬梯子回來,兩隔壁的事情,秦休的隔壁是後院堆放硝石的地方,天氣炎熱,屍體需得降溫保存,以免腐化後味道大、也怕過重的屍氣帶着疫病傳到前院去。
蒙住口鼻去到可疑死亡的屍體停放的地方,并排擺放着的幾具屍體都張牙舞爪的,瞪着眼睛,大張着嘴巴,面目猙獰,天花初期的紅色斑疹稀稀拉拉地嵌在紫紅色的屍斑當中,有具屍體,不止面目,整個身體都要格外發黃一點,聽大夫說這些人來時都捂着右上腹,面色痛苦程度不一,因一路上都在鬧着不去,馬車後面跟了不少人,到了門口又都不進去,隻來得及把一個人的脈,就是那個全身發黃的,看着比一般的黃疸嚴重些,但因死活不張口,看不了舌苔,更不會像傳言一樣用針紮他的頭頂逼迫他張嘴,突然全身發黃的這人發病死了,其餘人也跟着臉色發白、全身無力,想把眼睛閉起來,但就是瞪着眼睛就死了。
全身發黃的這人除了一些曾經長過疤的偏白色的痕迹,都有沒有任何傷口,王筱芝在拿工具剖開屍體驗屍時,因為别的業務熟練,秦休在給包括這具屍體在内的幾具屍體剃頭。
“沒有。”
“沒有。”
“還是沒有。”
一連五具,頭頂連個蚊子包都沒有。
剃完了還得王筱芝自己來驗一遍,閑得無聊,便去看剖開的屍體,都隻剖開了腹部,人雖然看着面黃肌瘦,但内裡看着都還挺正常的,除了擺放在一旁的肝,全身發黃的這具屍體的這一大一小兩片肝表面浮滿了有指甲蓋那麼長、米粒那麼寬的灰白色的蟲子,切開一條縫裡也能看到擠滿的蟲子,還有幾個是挑出來放在旁邊的,想來是人死後有些蟲子需要換個新寄主,拼命爬出來,找着下一個肝,這種肝髒裡的蟲子說來也怪,跟長在腦子裡的一樣,看不見的時候吃進了肚子裡,卻鑽進了專門的髒器和部位生長,這個肝裡都擠了這麼多蟲子。
幾個肝看下來還是全身發黃的這具屍體的肝髒蟲子最多,随行的大夫不能來觸碰屍體,隻能站在門口巴巴望着,并感歎:“皮膚如此發黃,想來是肝蟲太多,擠占、阻塞了膽水所緻。”
王筱芝剖完了腹部,第一個人可以說是肝蟲太多給疼死了,其他人的肝蟲可沒那麼多,腹内其他髒器、嘴、喉部均無異常,又讓秦休搭把手一起把胸骨剪開,心髒都呈充血狀,隻有一人心髒比其餘大上一半,說明這人心髒脆弱,不易受驚,但其餘人的心髒剖開,同樣夾雜着紅色的血斑。
王筱芝剖完心髒又挨個驗了頭部有無傷口,然後又去繼續對比心髒,“充這麼多血。”
人全身的血液都要流經心髒,在此循環,又流注全身,心主全身之血脈,過度盈虧都是會影響性命的。有的屍體甚至還十分健壯,怎麼着也不可能被個肝蟲、疫病給全吓死了。天都黑了,王筱芝在寫屍格,秦休在問當日在場,現在也在後院的大夫與幫工們,雖然捕快之前問過。
有個幫工當時站在旁邊不是很近的地方,“先死那人,死前盯着斜對面的荒樓,瞪着眼睛就去了,我也後知後覺去看了,什麼也沒有啊上面。”
“你離得遠沒看着,他死之前邊抽抽發抖還邊念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