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賠了錢以後尋着雞精指的一個大概方向便進山了。
很快他就尋着各種被扯得亂七八糟還沒長好的植物痕迹把人找到了，肚子依舊有點凸，手裡還拽着山壁上的一株野菜穿着永遠也不會壞的舊衣服愣愣地回頭看着他。
青年走過去摸了摸兩邊不一樣的耳朵：“回家好不好，生病了就去治。”
少女把野菜揪下來敲了敲根部附着的泥土搖搖頭，“我是個野狐狸，沒有家。”
不管青年怎麼勸她都不回去，青年也不敢太強勢，畢竟她就剩半條尾巴了，于是便在山腳住了下來，每天上山跟在她後面才知道揪野菜是為了曬成幹草再吃，明明是隻狐狸……
時間一長，遇到了一次夾雜着冰雹的大雨，賣慘說無法下山的青年混進了狐狸精的窩棚。
少女看青年一直盯着窩棚的裝飾物，不好意思地捋了捋已經立不起來的兔耳朵說尾巴掉了但是她吃不下，丢了太可惜就挂起來當裝飾，冬天的時候蓋着尾巴很暖活的。
等雨小了少女又出去了一趟，“掏了個山雞的窩，這蛋剛下，吃不吃？”
青年搖了搖頭：“你吃吧。”
少女走過竹床把雞蛋藏好，她不打算現在吃，放好蛋後站起身來仰着頭對青年說：“你要一直站着嗎？”
青年低頭看向堆滿了雜物的竹床，少女領會他的意思後把上面晾藥材果幹的竹篩暫時重疊了起來，兩人盤腿面對面坐着。
“我以為你見到我就會躲開。”
“你對我挺好的，為什麼要躲。”
“對你好你怎麼招呼都不打一聲就跑了？”
“我不想在那兒呆了，你爹本來就是因為我肚子大了才不發作，我跟他還有仇呢。”
“有仇你還跟他兒子天天在床上滾？”
“你對我挺好的啊。”少女轉頭撥弄着自己挖的甘草，“我一個狐狸精管那麼多做什麼。”
“怎麼又繞回去了？”青年想把她坐姿擺正，看她一直不願意擡頭就算了，“我扮成雲遊的道士找老婆找了一年多，還以為她就是沒錢了也能靠着坑蒙拐騙過得滋潤，沒想到什麼消息都沒有，要不是……”
少女出聲打斷：“我不是你老婆。”
“我說的是‘她’不是你。”
少女不想跟他吵，變回原形團成一團開始自閉。
青年有一搭沒一搭說着話，時不時把手伸過去摸狐狸又被蹬開，直到雨停了被趕出去。
自此以後青年經常上山一起撿堅果，時間一長又能經常摸到狐狸球，也摸到了她肚子上一個又一個的點狀疤痕。
又是一場冰雹把兩人困在窩棚裡。
少女臉色慘白地捂着肚子倒在地上，青年想過去扶她卻被往外踹，被踹得有點遠他來不及阻止隻能眼看着變成狐狸毛臉的人亮出利爪在肚子上戳了一個洞，跪在床邊撕扯傷口讓裡面的黑色膿血快點流出來，青年急忙地拾撿着地上的草藥。膿血流出來後肚子也消了下去，流出的血液顔色開始變得正常後狐狸精爬上床伸手抓了一把草藥塞進嘴裡嚼巴嚼巴往肚子上一敷就躺着不動，沒過多久又因為抽搐開始蹬腿，血液不止是從傷口，還有從口鼻處噴濺地到處都是，等到不抽搐青年又用縫被子的針線給她縫合傷口。
到底是妖怪，第二天就能下地嚷嚷着吃鹹菜蛋羹，五六天的時候傷口就好了。
青年給因為有人照顧就變回原形趴着的狐狸球擦毛，“冬天的時候怎麼辦？”現在已經是深秋，絕大多數樹的葉子都快掉光了。
“冬天就不出去呗。”狐狸球把頭放進曬了果幹的竹篩裡，把嘴周圍的果幹吃完了又往前拱，但被拖住後腿不讓動，“别擦啦，過幾天我還是要去洗澡的。”
本來她埋頭繼續拱着吃食，突然被抱起來時出于本能地伸舌頭去夠住往下掉的果幹，“你幹嘛？”
青年又給狐狸球蓋了一層衣服，“下山，洗完熱水澡再上來。”
“不要！”狐狸球掙紮着跳下去，從衣服裡面鑽出來跑開了，窩在某個犄角旮旯看着青年下山後才回去。
第二天青年帶了一大堆東西上山，丁零當啷又叽叽喳喳的動靜把睡懶覺的人吵醒。
少女揉着睡眼惺忪的眼睛走出去一看，好多鳥人在幫忙搬東西，全堆到她門口曬闆栗的一大塊平地上了，那些人見到她也沒說上來要債，她走到旁邊山洞門口問：“你要搬到山上住嗎？”
青年正在給寬大的洞口安木闆作為擋風的門，“到冬天就不能上山了，我也不放心，還是住隔壁時刻能看到你。”
“等天暖起來我會把你趕走的。”
“這樣你不就有兩個窩了？這間拿來堆柴火，你原來的窩就能堆很多吃的。”
鳥人們下完貨就走了，少女看青年一個人忙活，就掏了一個不屬于她的口袋挖了點闆栗出來煮，開心地剝完白撿來的食物後又端着吃剩下的闆栗去給青年。
青年垂眸看着伸到眼前的一雙手 說：“我手很髒。”
少女又把瓦缽舉到青年嘴邊讓他埋頭吃。
“就不能一個一個喂？”
“這個缽缽很大，臉可以埋進去。”
“以前吃不完的都會往我嘴裡塞。”
“以前想跟你上床，現在不想。”
“看出來了。”青年沉默了片刻，在少女說手舉累了的催促下埋頭吃了起來。
入冬以後又放了幾次膿血，可能是因為天氣冷血流得慢，氣血虧虛傷也養得慢，剛養好就又要撕扯出新的傷口來。
開春雪化以後青年又被趕下山住了，人臉都維持不住的狐狸精也不去采新鮮的蘑菇，每天窩在家裡吃着冬天剩下的糧食，青年隻好幫她去撿來曬，一開始還毫無怨言，後來見她把存糧都吃光了還繼續癱着又皺着眉頭讓她下山去住，“反正你現在肚子也沒有繼續變大，不需要躲起來了，我們去找那隻老鼠精，他是太醫。”
狐狸精躺在床上，用斷掉的尾巴蓋住狐狸頭，剩下的半截尾巴在床鋪上拍了拍，開始趕人：“你不要再來了。”
青年不是很想吃這套，說話帶了些火氣：“我不來你明天吃什麼？”
狐狸精坐起身來，什麼話也不說就往外走，青年把她攔住：“去哪兒？”
狐狸精低着頭：“去洗澡。”
水潭邊。
青年一邊搓着皂莢給趴在地上的狐狸精刷毛一邊念叨：“不想下山就好好生活，吃了上頓沒下頓的像什麼樣子，半個月前家裡就來信讓我回去一趟，你這樣我怎麼放心？”
“你放心走吧，我不需要吃東西了。”狐狸精站起身來下到水裡，現在還是春天，水冷得洗了一個冬天熱水澡的她打了個哆嗦，但多泡一會兒也就适應了。
青年在岸上收拾刷狐狸的東西，“實在不行就跟我下山，回去一趟再帶你回來。”
“不要，我從生下來就在等着這一天……”變成原形後體型勻稱的狐狸精被搓幹淨以後泡在水裡身體随着身上的泡沫慢慢散開攤成了一張餅，浮在水面上的頭也慢慢埋進水裡。
“什麼。”青年剛一擡頭就察覺不對，撲過去撈，隻撈到一捧被泡開的紙漿，他慌亂地跳進水裡不但什麼也撈不到身體還不受控制地往水深處下墜……
“嗬！”
裴應闌猛地起身，吞了吞口水看了眼漆黑的周圍，然後再給自己擦冷汗怎麼還成聊齋了？在頭枕着的衣服裡摸索了一陣，草蝈蝈已經被壓扁了，重新躺回去之後又在想也不知道陸離現在怎麼樣，那麼能忍痛還能叫那麼慘……
早上上工又被路人乙搭住肩膀：“兄弟，昨晚上又想你那相好呢？”
不知道是出于路人乙說的‘相好’還是路人乙讓這個帳篷裡住的人開始監視他，橫豎都應該有所反應的裴應闌帶着氣把人撞開：“關你屁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