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亂葬崗,一群人熟練地找好地方挖着坑,不遠處停了幾輛馬車,其中一輛馬車的後沿上坐了兩個人。
溫墨初揣着手,“我又不急着回老家過年,你白天出來也一樣,半夜也太急了吧,也不怕被抓。”
陸離縮着脖子靠在後面的門上啃燒餅,“就是急着埋回去,這樣出來沒人跟蹤。”她臉上現在做不出什麼表情來,發現被跟蹤的時候就在想這個可能是遺傳病,她在邊城時故意引燕飛霜一路跟着還沒什麼,等事情辦完想撒潑讨債的時候裴應闌的狗爹就鑽出來了,根本吵不過那老狐狸,她隻好拖着屍人的屍體跑了。
“不是吧,他都跑那麼遠了還能看這麼嚴?”
“所以才急着出來,我後天就要開始吃藥了,看再嚴也沒用。”
“你不上學啦?”
“說是副作用嚴重就提前請假了,也不知道這次的藥喝下去後什麼時候能出門。”
溫墨初:“但是你這光長胳膊跟腿,當初要是不止住也挺吓人,幸虧發現的早,不然别說看着不協調,就連走路都有問題。”
陸離把腿繃直後摸了摸兩個位置不大對稱的膝蓋,“這次隻要能讓上半身長得快點就行。”
兩人有一搭沒一搭聊着天,屍體埋完以後陸離把包袱裡的東西拿出來抵賬。
“我還以為你轉性了挖出來要給人安葬呢,現在又埋回去。”
“安什麼葬,埋回去不暴屍荒野就不錯了,說得好像我是個善人一樣。”
溫墨初驗完貨以後開始自誇:“怎麼樣,我們這專業團隊是比那些沒下過地的動作利索吧?”
陸離正想開頭說些什麼肚子就咕咕叫了起來,賺大了的溫墨初喜滋滋地搓手:“走走走,我這幾天山裡撿了好多菌子,再炖個山雞野兔大雜燴那湯鮮香得嘞。”
等到吃飽喝足混到天亮以後,陸離又在城外關廂的集市逛了一圈,過了中午才大包小包地回去。
“日子過得挺滋潤。”蕭淩風抱着胸特意等在城門口,看樣子像是掏了一夜的溝底又被拉練了半天火氣沒出發,“我當有多急,急着趕集呢。”
“你不是應該下職了嗎?”陸離剝着讓老闆夾開的新鮮核桃的皮,新鮮的核桃仁外皮一撕就掉,但也沒吃,主要是吃不下了,而且再幹下去不好撕,“怎麼南邊戒嚴隻開有甕城的這道門,出事了嗎?”
蕭淩風快要被氣得口吐白沫了,但擠了太多進出城的人,都無聊地撇過頭來看戲所以不好發作,隻好朝就近的登城馬道走去,“去上面說。”
陸離把東西放下:“我能上去嗎?不太好吧。”嘴上不好意思,但蹬蹬蹬撒歡似的跑上斜坡後就往箭樓方向拐。
“這邊!”蕭淩風往城樓方向走,指着遠處一縷細煙,“你幹的好事!”
陸離朝着所指方向望去:“北門着火啦?”
“老子前腳把拐子抓了,剛招出來的地方後腳就起火!不是你是誰?”
“憑什麼說是我?”
“昨天跟蹤你的錦衣衛招的,你,朝那唱歌犬丢過錢!他不是你的線人才怪了!”蕭淩風又說那一排的房子都着了,幸好地方偏周圍沒人住。
陸離一臉惋惜:“城外啊?那火還挺大的。”
“是你點的就等着坐牢吧。”
“不好意思哦,跟我沒關系,夜裡出去吃了一肚子菌子,現在還能吐出來一大半。”東西還丢在甕城的馬道底下,陸離隻能往回走,“水幹了記得撒石灰,雖然一把火揚了之後再撒也沒什麼用,起個心理作用嘛,萬一還有漏網的房間呢。”
蕭淩風伸手扯着後領把人抓了回來:“站住。”
陸離被半提着,隻能腳尖着地:“别動手動腳啊,信不信城樓上給你吐一灘,我吃得是真的多。”
蕭淩風一臉嫌惡地把手松開,“你最好老實交代。”
“我能老實交代什麼,火又不是我點的,那地方那麼多空房,不就是故意給禁軍留的,一堆人都去擠,擠完又到處跑。”
“什麼意思?”
“我哪天丢的賞錢來着?”因為有些菌子沒煮太熟,陸離腦子轉不過彎來開始回想到底是哪天。
“姓裴的初五走的。”
“過去九天了,那個唱歌犬還出來賣過藝嗎?”
蕭淩風瞧她那死豬不怕開水燙根本不怕往上鬧的樣子,“他們不會是染了病來養蠱的吧?”
“我是專業的好吧!我……”陸離轉頭一想,自己見過的屍人确實沒這人殺過的人多,索性閉嘴了。
蕭淩風走開了一會兒,他去吩咐手下跑去北門傳信,“火撲滅以後任何人不要亂走動,周圍戒嚴等我過去。”火是白天突然起的,陸離天不見亮就流竄在各個小攤中間,确實不是她放的,但絕對跟她有關系,以至于她說的官府有人,他是一點線索也沒有,這幾天隻發現那些拐子除了是兩路人臨時搭夥以外根本沒有别的異常,但是那一片突然被整租出去大半年沒人住,而且不但契約被毀,牙人也突然死亡就太可疑了,火災發生後接連的線索中斷幾乎是前後腳的事,這才一個早上……
“你說那些人官府有人,都有誰?”
“不能告訴你,沒有證據的事沒什麼用,萬一是我胡诹的呢。”
“你不說我怎麼知道有沒有用。”
“就知道有個頭頭進過安國公府,衙門裡也沒個具體的人,這個找人蹲門口可查不了,你自己去查吧。”北邊的那縷細煙快看不見了,陸離又問:“還有沒有事了?”
“上次給你的一縷絲線還是别查了。”
“本來就沒打算查,一根線那麼粗,大街上哪裡沒有?起碼得一根劈成兩三百根那麼細的再說名貴吧。”陸離拍了拍被提起來時腿上蹭到的灰走了。
蕭淩風看了她一眼又看了一眼那快看不見的煙,咬着後槽牙罵道:“鬧這麼大,等姓裴的回來看他怎麼收拾你。”
陸離回去之後就沒再出來過,盡管蕭淩風把狀告到了謝戚川那裡,謝戚川也沒有轉頭去問她瘋玩一圈都惹了什麼禍,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吃藥,她整個人恹恹的沒什麼精神,謝府平常能和她說得上話的幾個比她還小的家生子小丫鬟想講點外面發生的熱鬧時發現無從講起,怕不吉利就沒說。傳得開的隻有城外一處民宅起火,死了兩個吃醉的拐子和一個佝偻身軀的人,那兩個拐子把小孩的皮給剝落後重新沾上狗的皮毛,讓他扮成狗在接頭賣藝表演唱歌,表皮燒過以後以後很輕易地被剝了下來。
“啊——!”謝府這幾日每到半夜寂靜時分總是會有一陣凄厲的慘叫傳出來。
開始換藥以後陸離每天晚上一旦醒來就睡不着,渾身疼痛難忍,隻能啃剪下來的柳樹枝,實在受不住了就開始抱頭亂叫,需要好幾個人按住才能不打滾,等到施針暈過去後再醒來時又天亮了,吃不下飯也要随便對付幾口,不然胃燒得難受,心情好的時候蔫蔫地坐在門檻上來回地數之前賺來的錢,開始下雪以後又無聊地望着天空看着雪花飄落,每天渾渾噩噩的不知道該怎麼混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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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砰!砰!砰!”
裴應闌這幾天做飯時又帶着氣,大清早鍋碗瓢盆給他弄得丁零當啷的,他本來做着養胖狐狸精的美夢,結果接到京城送來的信以後事情的發展就不受控制了:
胖起來的狐狸球直到初夏也沒有動靜,倒是人形時間維持地更久了,所有變成動物的人族慢慢開始化成人形,青年本來出門買了正兒八經養的雞做出來的燒雞準備慶祝假孕,肚子可能是橋洞睡久了濕氣重才會有點凸,卻發現原本躺在床上呼呼大睡的人突然間就消失了,隻帶走了重新住回侯府後每天搜刮來的錢和嫁進來時帶的舊衣物。
青年安排好家裡就收拾行囊出門找人了。
找了一年多,問了好多人有沒有見過一個會鑽火坑演戲的狐狸精都說沒見過,他隻能靠研究狐狸精的食譜來找人,比如雞特别多的地方……
一隻雞警惕地盯着青年停在家門口看着門口一筐曬太陽的蛋,時間長了也不走就開始說人話:“這是我家孩子,我們不賣蛋。”
青年見終于把這雞精逼地說了人話,便問:“我是想來打聽一下有沒有見過一隻有條尾巴斷了一截的狐狸。”
“你說山上那隻狐狸精啊?你想幹什麼?還帶個帽子……道士來尋仇?”雞精站在高處俯視青年。
“我是她丈夫,她走的時候還大着肚子……”青年開始形容狐狸精離家出走前的模樣,還展示了自己用她掉的毛紮的小狐狸。
“跟我說有什麼用?關我屁事!”
嘭!
雞精跳下屋檐把門一關,過了一會兒又打開了,那隻雞精變成了人,後面站了個提着刀的鳥人壯膽,“她老下山偷鹹菜,先賠錢,我們不亂坑你,這是記的賬,要是對不上讓她下山來茬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