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過多久陸無從另一個方向回來，“方向錯了，他們沒有過河，從這邊上了山。”

“居然這麼近？”高岑往那個方向看去，昨天他們過了河，看到了山的另一面——是個更高的懸崖，河對面也有一個能對得上的較矮些的山壁懸崖，像是一座山被從脖子下撕扯開，其中一半頂着完整的頭一樣，“那邊地勢高，瘴氣無法上得去，怎麼會一點消息沒有？”

陸無：“别忘了還有個紅衣和尚在唱經，我們追的那個獨眼他心口被貫穿後就算不傷及心髒也應該倒地不起，而不是跌倒後繼續逃跑。”當時周圍也有人，但是他麼沒有找到，所以就一無所獲地回去了。

陸離聽得把頭别開，由于這裡有外人，陸無不好對陸離說什麼，當時在山谷裡的樹林裡，那個紅衣和尚是故意讓那人抓走陸離的，她雖然受刺激瘋起來無差别傷人，但是年紀小就會很好控制，不可能那麼簡單就殺了他，唯一的可能是利用她解毒，所以“屍體”才會消失不見。

上半夜三人除了方向以外沒有任何進展，但過了後半夜方向就錯亂了，高岑也搞不清楚樹上的标記到底是指哪個方向，又問了陸無，他說追蹤的蠱蟲在亂撞但另外的蟲子卻沒有問題。

高岑：“那就是他們被人迷惑中了邪在亂繞圈消耗體力。”

三人又往上走了一段，到了一片埋礦工的亂葬崗，一陣清脆的聲音響了起來，陸無一臉詫異地回頭，是陸離的身上的鈴铛。

高岑有些不太懂這方面：“怎麼了？”

陸無看向對面山頭的位置：“昨天追的獨眼龍也在這裡，但或許是對面。”說完他就拿起短笛吹奏起來，亂葬崗很大，越往上走鬼火越多，直到看到一棵應該是周圍屍體太多而被鬼火包圍的大樹，由于周圍沒有躲避，三人不能分散，于是帶着陸離的高岑也随陸無上了樹。

陸無吹奏的調子越來越悠長，聽了很想讓人就此睡去，高岑正想掐自己一把提神就被害怕掉下去的陸離擰耳朵給疼得一激靈，又不好出聲隻能在内心感歎尹大嘴嚎那一嗓子真不冤，感覺耳朵快要被揪掉了。

“嗬、嗬——”過了半個時辰傳來一陣喘息聲，幾具走肉行屍直直地無視任何障礙地走來，或翻過土包或撞到樹摔倒後爬起來，踉踉跄跄地往樹下走來，到了圍着樹的鬼火位置就依次停下并開始擺動殘破的四肢對着大樹跳起舞來，大多數脖子都直不起來，有的人臉上麻木，有的人表情痛苦，高岑給陸離找了個能卡住身體的樹杈子，抽出刀來跳下去解決了底下的人後又上來，“沒有那個獨眼。”

陸離卡在樹杈裡睡着了，但鈴铛還在繼續抖動，陸無吹完這一段後又繼續之前的悠長調子，又來了好幾批，直到天亮也沒有他們想找的人。

天亮後高岑檢查底下的屍體，發現有些人的傷都在背後，仇賀楚不是在追人，而是被追或者被趕，順便處理掉不太聽話的人，他默念道：難怪不讓我跟着，那樣演起來不方便，交差時也不好賣慘了。

陸離在屍體間來回翻找，趁人不注意割開選中的屍體手臂，正摳着筋就又被提了起來，被塞了一嘴吃的後又被扔到樹上，□□糧哽到的她擡頭看見樹梢間盤着幾條蛇後爬了上去，抓住一條撕扯出口子喝血，喝完就往下一丢換下一條，血液順着手腕浸到了鈴铛，裡面伸出一些和人手背上絨毛差不多細的觸角。

樹下生了火，陸無把丢下來的蛇烤了，又确定一遍沒有活人以後三人便往山下走，按照幾波行屍走肉的方向來算，這個時間他們往下走可能會碰上或者接近在山裡繞圈的人，他們需要跟上去殺掉唱經的人，昨晚相安無事，紅衣僧人大概不在這座山上，亂葬崗裡引來了四個當時紅衣僧人身後跟着唱經的人，還有最後一個。

上山時天黑看不清離遠一些的東西，下去時換了個沒有路的方向就碰到屍體了。

他們在劃了痕迹地方附近找了個因為幹枯而死亡隻剩老竹兜的土包後面蹲着，或許就在附近，三人開始不适，陸離的鈴铛串又開始抖動，緩解了三人不适的症狀，不過聲音不太大，底下烏泱泱跑過去一大幫人都沒人注意到上邊。

高岑把準備好的棉花塞進耳朵裡，又把扯好的布也綁頭上遮住耳朵，随時等着目标出來，他一下去就劃了那被一臉麻木的人擡往前走的小沙彌脖子一刀讓他閉嘴，前面被趕着跑的人就停了下來，聽到動靜後又迅速趕了過來，陸無也停下吹笛下去抓那個胸口被貫穿的獨眼龍。

陸離捂着耳朵把自己埋在幹掉的老竹兜根部的枯葉坑裡：不聽不聽。

等底下的打殺聲停了下來，陸無又把她挖了出來，并告訴她這個獨眼龍不是在山谷林子裡那個，這個手上沒有掐痕，可為什麼他身上會有陸離放的蟲子？難道他當時也在山谷樹林裡？

陸離也不知道怎麼回事，此時對面山頭又傳來聲音讓剩下的人開始躁動互相打殺，但就那一陣，陸無聽到了對面傳來熟悉的聲音，緊接着竹林裡倒了一地人，陸離吞着口水趁機跑了下去，陸無趕上來以後把翻錯屍體的她一腳踢開，“沒讓你喝。”

陸離又爬到那個獨眼龍屍體旁邊，确實不是一個人，這個眼睛不是她搞瞎的。她正想站起來就被旁邊倒下後突然睜眼的人掐住脖子，咚地一聲摔到地上。

“呃——”陸離的臉發紅，血氣不通腦袋脹得很，被摔到地上後又暈根本看不清是誰，拼命蹬着腳下的地，正想像之前在山谷樹林裡對那個獨眼少年那樣，但是掐她脖子的人一下子砸了下來，她把人推開鑽了出去，陸無剛把棍子扔掉高岑就跑過來了，掐陸離脖子的是仇賀楚，他沒暈被砸是清醒的，陸無讓高岑把人放平，他拿出刀子劃破仇賀楚皮膚，把蟲子挖了出來。

仇賀楚看向擦匕首的少年：“你什麼時候下的蟲子？”

陸無：“不是我。”

仇賀楚看向陸離，她蹲在一棵營養豐富而長得巨大的竹筍後面仇視地瞪了回來，他又想起那個缺口破鈴铛，果然不可能那麼傻，見到個人就送禮，“這些人裡可不單純都是我的人，趁着都沒醒帶人走吧，等她浮腫全消可就走不了了。”

陸無沒客氣，反正他也起不了什麼作用了，起身對抱着筍的人說：“走了。”見人不動走就走過去把人抱起來，一抱起來就抖個不停，趴在他肩膀上幹嘔。

高岑把演戲演全套的仇賀楚背回去的時候尹大嘴早醒了，因為知道是陸離幹的所以他又在提吃蛔蟲的事情，講得繪聲繪色，病号們都接受了這個設定，絲毫沒覺得這兩兄妹跑了奇怪，野獸糞便裡撿吃的讓人知道了不跑才奇怪，還自我攻略：說不定一起出去找人也是騙的高護衛。

陸無半道碰見了寨子裡找來的人，之前在對面的是她們，因為都是自己母親的人，他隻好把人交出去，陸離在路上睡了兩天，因為有人撐腰，于是又開始對着陸無罵髒話。

陸無趕着驢車慢悠悠走着，“你那個同胞妹妹身體不好，反正你們長一個樣，等她死了就把你送過去，天天種地吃點苦頭就老實了。”

陸離繼續罵髒話，不但罵陸無還罵他外祖父。

陸無轉過身：“再說一遍！”

“說就說，看他還能活幾年！個老不死的……”

“啪！”

被打偏臉的陸離吐口水：“呸！你不就是仗着是那老貨外孫才把我搶過來瞎養的，早說了我不是你媽私生的！你賭氣憑什麼逮着我一個人整，怎麼不去捅你爹？哦，你爹有錢啊得罪了可怎麼辦？”說完她開始全身抽動，倒在車闆上說不出話來。

對她撒癔症習以為常的陸無轉回身坐好繼續趕車，“知道你現在聽得進去，打你是因為亂吃東西。”

陸離哇地一聲哭出來，像受了天大的委屈般抓扯着車闆上的稻草撒氣，行進的路面從平坦到全是坑坑窪窪的，車輪從時不時地頓一下到不停地颠簸，血淚不停地流，視線模糊的她哭着哭着就感覺自己在一個寬大的宅院，到處哭聲和撕心裂肺的慘叫聲蓋過了她的聲音，地上都是血和殘肢，大腿被從膝蓋窩處切開，一些白白的東西被單獨丢棄在一旁，有人掐着她的脖子把她提起來放到幾張立起來的人皮畫圍成的圈裡，她呼吸不暢腦袋發脹，身體動彈不得不斷地往下墜……